谢征凡口中苦涩，他更紧的把人抱住，张了几次嘴，也没能吐出一句整话。
小人鱼推了他几次后，终于认命的放弃了动作，她无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轻声问他，“……这就是你说的，更稳妥的救治方案吗。”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连语气都是平静无波的，可内容却像一道惊雷劈在谢征凡头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699章 救命霸道总裁要挖我的心50
……那天电话里的事，她居然都听到了？
谢征凡掌心冒出了冷汗，他下意识的说，“对不起。”
可是这句道歉，却像戳到了怀里人的痛处一样，她忽然剧烈挣扎起来。
鱼尾还被病床上的东西束着，手也被谢征凡抓在怀里，小人鱼怎么也挣不开。
最后她像是气急了，一口咬在谢征凡手上，血慢慢流了出来。
心脏被取走，导致她现在身体极度虚弱，之前尖尖的小獠牙早已经消失，牙齿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要在谢征凡手上，他甚至没怎么觉出疼，只是依然抱着人鱼不松手。
白零被他流出的血呛到了，咳了两声才缓过来。
她认命似的不再挣扎，松开了嘴，然后低低的问他，“是不是在你眼里，从头到尾，我都不是你的同类，只是一味能被随时宰割的药？”
谢征凡被她平淡的语气一刺，心里不知为何一阵阵疼起来，好像他的心也跟着被挖走了。
刚才站在外面时，他满心都是闯进来在她布满细汗的额头上吻一吻，抱紧安慰她很快就会没事，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照顾她，直到他死。
然而真的把人抱到手了，近距离的感受到她的虚弱，感受到她付出了多少，那些话，他又不统统都敢出口了。
……这种情境下，一字一句都像是讽刺，那些语句根本安慰不到谁，只会变成细针，往两个人的心里戳。
只把她往怀里按了按，哑声道，“……对不起，都过去了。”
身前的人鱼不再说话，渐渐安静了下去。
谢征凡闭上眼睛，稍微松了口气。
根据古籍上所说，人鱼的生命力顽强，伤口很快就会愈合。
谢征凡抱着白零，直到小人鱼躺在怀里睡着不动了，他才轻手轻脚的把人放下。
然后他去保温柜里拿了块消过毒的热毛巾，回到床前，小心翼翼的拉起被角，准备帮她擦一擦身上的血迹。
然而被子被揭开，小人鱼的胸口没了遮挡后，谢征凡的手却猛地停住了。
……胸口的刀痕，并没有像他想的一样愈合，而是依旧狰狞的裂着一道血线，针线的痕迹清晰可见。
医生们对一具马上要被处理掉的尸体，并没有太过尽心。
而且，就算他们像对待病人一样小心的缝合，那些伤口，也永远都不可能再长好了。
谢征凡手里的毛巾掉到了地上，他像骤然被一盆冰水从头泼到脚，整个僵住了。
许久，谢征凡才沙哑的吐出两个字，“……青青？”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凝神细听，房中似乎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谢征凡抬手去试她的鼻息，以往做什么都很稳的手，此刻却在控制不住的发着抖，手伸出去，什么都没能探到。
“……”，谢征凡不死心，他想起人鱼或许不是什么时候都靠肺呼吸的，探鼻息的方法做不得数。
他下意识的想去听一听白零的心跳，可是俯身到一半，眼前刺目的伤痕提醒他，她的心已经被挖走，再也不可能继续跳动了。
第700章 救命霸道总裁要挖我的心51
“青青？”，谢征凡终于压抑不住心底的慌乱，他唇边挣扎着勾起一抹近乎扭曲的笑，嘶哑道，“别闹了……睁眼看看我啊。”
床上的人鱼始终没有反应。
她没有呼吸，没有心脏，没有血管的搏动，全身冰冰凉凉的，与一具尸体毫无二致。
可她特殊的种族，却偏又让人忍不住心怀幻想，希望她只是累到睡着了。
谢征凡手足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人，无助感铺天盖地的涌上来，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天。
那时小小的他闹着要买糖，父母忙的走不开，只好托实习生带他去买。
没人盯着的谢征凡欢天喜地的装了一整袋，结完账，糖刚噙到嘴里，幸福的滋味还没品出来，半条街外的研究所轰一声炸成火海。
浓烟翻滚，火势飞速朝这边蔓延，实习生吓得魂飞天外，软手软脚的拽了他一把，怎么也拽不动，惊叫一声自己转头跑了。
谢征凡嘴里含着糖，愣愣的朝着研究所的方向走了两步，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很害怕，怕到迈不开步子。
……但不是怕那片噬人的火海，而是怕走过去，会看到他没法接受的真相。
谢征凡僵硬的松开手里的被角，被子没人拉着，重新盖回了白零身上。
狰狞而致命的伤口被遮住，小人鱼只有肩部以上露出来，静静的枕在枕头上，真的只像睡着了一样。
谢征凡小心翼翼的在床边跪了下来，手探进被子里，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努力想无视它不自然的僵硬。
等那只手终于染上了属于人类的温度，谢征凡才跟着染上一丝活气。
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低声跟她搭话，没有人回，就自己慢慢往下说，沉默寡言的谢少爷，好像把这辈子的话全都用在这儿了。
他从烈日当空说到薄暮冥冥，直到嗓子哑到发不出一丝声音，床上的人依然没给出过任何一点回应。
最后，谢征凡把头靠在床沿上，心想，等明天你醒来了，我继续陪你。
半夜的时候，隔壁病房的监控仪器，忽然发出一声冗长的低响。
医护人员惊慌的进进出出，谢征凡靠着床坐在地上，隔着一面玻璃墙，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边的杂乱，瞳孔深处有一丝茫然。
直到谢父谢母相伴赶来，崩溃的哭声传到谢征凡耳中，他才从那边传来的只言片语里得知，谢湘死了。
谢征凡怔楞片刻，倏地站起身，下意识的否认这个结论——谢湘怎么会死？
……不可能的。
古籍上说过，人鱼的器官能跟人完美融合，只要人鱼不死，流落在外的器官也会一直活着。
如果谢湘死了，那只能是因为她体内的心脏死了。
而那颗心脏又是青姝的……
不，不可能，小人鱼明明还活着！
谢征凡的指尖又开始不住的哆嗦，他转身抓着小人鱼的手，寻求安全感似的看向她。
可视线落在她脸上后，谢征凡却猛地怔住了。他在以往毫无瑕疵的皮肤上，看到了一片青紫色的斑痕。
第701章 救命霸道总裁要挖我的心52
……谢征凡从前也在研究台上见过类似的斑块，那是尸斑，亡者独有的痕迹。
他梦游似的摇着头，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片刻后，忽然转身冲了出去。
谢父谢母刚接到手术成功的通知，还没来得及因喜悦相拥而泣，紧接着收到的，就是谢湘的死讯。
他们匆匆赶来，也没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还没从伤痛中回过神，收养的儿子忽然冲了进来，颠三倒四的向他们道歉后，不顾旁人的惊叫，从谢湘胸腔里，把那颗心挖了出来。
谢父谢母不知道这个一向自持的儿子，怎么忽然就像疯了一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令他们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谢家群龙无首，下属也不敢拦住魔怔了似的谢征凡，任他冲回刚才所在的房间里，拆了人鱼心口的缝线，动作轻柔的把那颗心放了回去。
谢征凡在床边枯坐了一天一夜，满怀期待的希望白零醒来。
然而冷冰冰的现实告诉他，死亡是不可逆转的，眼前的景象，令谢征凡终于没法再自欺欺人，骗自己小人鱼还活着了。
他跌坐在病床边，头埋在掌心里，许久，眼泪慢慢从指缝间沁出来。
不知多久后，下属一脸沉痛的告诉他，谢父因病住院，谢征凡转头看着门口，忽然大声笑了起来，然后在下属惊悚的目光里推开他，转身跑了出去。
谢征凡开着车朝海边冲过去，一路上风驰电掣，过快的速度令车身偶尔不自然的漂移。
任何脑子正常的司机，坐在这样一辆车里的话，恐怕已经开始惨白着脸祈求上天保佑了，然而谢征凡却毫不在意。
他看着两边飞逝而过的景色，心里暗暗总结，自己这辈子过的真是荒谬，就像个残酷的笑话。
没救成谢湘，气病了谢父谢母，满怀信心觉得可以留下的人鱼也死了。
自作聪明的想出了挖心的计划，为一己私欲无视道德，终于把自己搞到一无所有。
车开到了海边的盘山公路上，这处公路顺山而建，比海平面高出不止多少。
谢征凡攀爬到半山腰后，冷漠的看着前方的拐角，按着方向盘不动，油门踩到最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