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龄碰了个软钉子,本想回他一句“是以圣人行不言之教”,借表达言传身教的重要性来讽刺他的虚伪有可能被他的儿子学到,忽然想起他儿子是艾怜生的,他怎能这么恶毒地殃及到她的儿子呢?还有他和他的原配那样那样,他的人品似乎比他更加卑劣,便悻悻地闭了嘴。
见王延龄意兴索然,竟然没有再出声打击他,陈世美便有些得意。
王延龄虽然一向毒舌,但他陈世美手段更高,往往以不变应万变、以坦然对挑衅,让他的铁拳打在棉花上,让他满腔热情洋溢的想法不能充分地表达出来。
虽然王延龄的城府深沉似海,但他的嘴上功夫却不如他,因此每次见面和他斗智斗勇是很有意思的事,尤其是看到他如同挫败的花公鸡一样耷拉脑袋,他就觉得心里十分地愉悦,所以,陈世美今天同样不打算放过他。
他拉着他一同欣赏着自己的收藏,不论是字画、还是篆刻、还是古玩,他虽不如王延龄有眼光有见地,但他脸皮厚,就算自己在某些方面无知也故意强词夺理、胡乱品鉴。王延龄在才学方面是真正的洁癖,容忍不了他对艺术的流氓式的鉴赏和糟蹋,便批评痛骂他的同时给他上鉴赏课。
跟着王延龄学了很多品鉴艺术品的知识,陈世美暗暗打算明后天就现学现卖,找个机会同圣上一起切磋一下宫里的艺术品。
愉快的时光飞逝,很快,侍从过来禀报晚宴已经备好,请二位宰相前去花厅。
公主和王夫人,还有两家的孩子们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进来,都起身行礼问候。
宾主落座后,陈世美举着酒盏道:“王大人,西夏之行,若非大人依我之计舍身相救,陈某可能会沦为人质或是命丧黄泉,大恩不言谢,世美饮了此杯,以此为敬!”说完,掩袖仰脖干了盏中美酒。
与此同时,公主端着酒盏浅笑着对王夫人示意,然后陪饮了这盏酒。
见此,王延龄和王夫人也急忙回礼。
待侍女再次斟满酒后,公主端着酒盏,微笑着说:“王卿家,国难当头,你自请驻边,经营西北,积极御敌,有你这样文治武功的能相,乃我大宋之幸也。险境之下,为实现议和,又不顾安危掩护驸马,这一盏酒,是我作为妻子感谢您对驸马的救命之恩而敬你的,请你勿要推辞。”
王延龄一听,急忙从榻上跪起,双手拿着酒盏,恭恭敬敬地说道:“臣谢过公主的厚爱,驸马爷为江山社稷不畏艰险不计个人得失,我等自当全力配合以效国家。臣谢公主敬酒!”
喝完了这盏酒后,陈世美温润地说道:“今日请王大人一家前来,一是感谢大人您的相救之恩。二是你我同朝为相,世美早有与大人交好之心。三是您风华绝代,文采卓绝,犬子与小女仰慕大人已久,借此机会,让孩子们见识见识您的风姿。四是孩子们大了,彼此该多熟悉些,将来也好玩到一处去。”
说完,他命令冬妹道:“冬雪,王大人乃是为父的恩人,你与常瑛去敬大人和夫人一盏酒。”
冬妹欠身说了声“是。”
她和瑛哥一起来到王延龄面前,对他和王夫人行过礼后,亲自执起银酒壶,给他们斟酒。
王延龄看着两个孩子白嫩的小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的感觉。
冬妹身形娇小,当她上前来斟酒时,他垂下视线,清楚地看到了她乌黑的头发、饱满的额头,以及细嫩的脖颈,这女孩儿虽然长得像陈世美,但也有三分神似艾怜,她此刻很像她装模作样时的娴静样子。
十年前她嫁给陈世美时,也是这样的纯洁美好吧?
错过了艾怜的青春年少,又不知能否把握住她的未来,这让王延龄很是失落,同时心中满是对陈世美深深的妒忌。
两个孩子看上去很是彬彬有礼,礼仪上挑不出任何瑕疵,看得出来是公主教导的功劳,不知他们的性格里可还保留有艾怜离经叛道的影子?
第203章 无耻之徒
由于有夫人和孩子们在场, 王延龄收敛了他一贯狂傲的做派, 陈世美也不再同他顶牛, 他们俩心平气和地聊着一些无外乎民生、养生、过日子之类的话题, 好使身边的两位夫人也能参与到谈话中来。
堂上的气氛温馨愉快,陈世美和公主之间的互动显得温情脉脉、恩爱和谐, 旁边的两个孩子看上去孝顺恭敬、脸上也都呈现出恬静又幸福的样子。
这一家四口, 可真是其乐融融,尽享天伦。
他们此时怕是没人想到那个简陋的宅子里孤零零的艾怜吧?她的丈夫、她的孩子们, 都被另一个女人名正言顺地霸占着,如果换成其他女人,怕是也很难咽下这口气, 只不过大多数的女人选择隐忍, 而她,选择报复。
王延龄想起了在西夏遇到黑风暴时, 他在马车里偷听洞底陈世美和艾怜的对话,当时他们俩既剑拔弩张,又互相猜忌, 同时还互相撩拨, 那种状态下的陈世美无赖十足,那才是他真正的本性。女人是脆弱的,跟这样的人做夫妻, 不想被他生吞活剥了就只能变得和他一样虚伪狡猾。
对面一脸温润和煦的陈世美, 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王延龄实在不想再面对他那张讨厌的文痞嘴脸, 便把一双美目转向了公主。可是当公主无意间看了他一眼时,他忽然想起圣上曾经打算把公主嫁给他来着,这么微笑地面对公主实在是容易引起误会。
他马上调整了一下坐姿的角度,把身体稍稍转向对面两个孩子的方向。男孩分明就是陈世美的翻版,也不讨喜,那女孩儿倒好些,只是他长时间地朝着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孩儿看,好像也不太成体统。
唉,王延龄别别扭扭地又调整回了原来的角度,再次把身体朝向令人生厌的陈世美。
那个神似艾怜的小女孩儿,激起了王延龄对艾怜的无比思念。可是他又不能去她那儿,现在那处宅子周围有陈世美的人时刻盯着,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
虽然不清楚陈世美因何不带走她,但他心里很是高兴,他认定她是因为舍不得他伤心才执意留在原处的。
好些天得不到艾怜的消息让他如坐针毡,虽身在华堂上和陈世美觥筹交错说着满嘴虚伪的客套话,但他心里想的全是她,一直琢磨着怎样能和她取得联系。
艾怜这阵子一直忧心忡忡,陈世美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急不可耐,七八天过去了,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是公主对他看管得严格,还是他在惩罚她的不听安排。
没权没势没钱没人,这就是艾怜此刻的真实写照。想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虐到陈世美,现在看来,仍旧是陈世美在虐她。
她可真是可笑,蚂蚁撼树,不自量力,复仇的这条路不知怎样走下去才好。
民以食为天,吃饭穿衣对活人来说远比复仇更加重要。她把这段时间做的绣品送到绣坊卖掉,领了工钱后又接了一些活儿,把图样和底布装在包袱里裹好。出了绣坊后,见秋高气爽天气正好,于是决定逛一圈儿换换心情再回去。
正当她在街边走走停停时,忽然从斜刺里过来一人,拦下她说:“真是巧了,这不是夫人吗?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艾怜扭头一见,是陈世美手下的那个既粗鲁又好色的大胖子,便沉下了脸。
丁胖子一看她这脸色,就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便作揖道歉:“在西夏时,属下冒犯夫人是迫不得已,实是因为驸马爷吩咐属下做事一定要像,万不能被西夏人看出端倪,这才力气大了些,与夫人拉扯时,撕坏了夫人的衣裳,伤了夫人的皮肉,让夫人受苦了。”
这话说的,前两句还有些人样,后几句明显是毁人清白的调戏之言。
他是陈世美的心腹走狗,艾怜当然不能轻易得罪,便装作大度地说:“都是为了使议和大事能够顺利地进行下去,我们都是大宋子民,为国家做出些牺牲是应该的,我不觉得委屈,况且你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
“谢夫人不罪之恩。”面上虽说得恭敬,他那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往她身上乱瞄。
艾怜是个聪明人,见他这个光景,如何不猜出个八`九分来,她还想从他嘴里套出些陈世美的隐私呢,便向他假意含笑道:“你可是驸马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常听驸马爷提起你,说你办事能力强,是个可信之人,只是以前碍于男女有别,一直未有机会与你深交,既然今日这么有缘在街头遇到了,还烦请你回驸马府后,时刻想着在驸马爷面前提着我些。”
丁大官人听出了艾怜受到陈世美冷落的怨意,便对她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眼下秋老虎正盛,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晒着,丁大官人很快就汗流浃背了,油光锃亮的白胖脸上显得更加肥腻,他眯缝的小眼睛里此时已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属下对主子女人的恭敬之意,看她的眼神是肆无忌惮的色相,就好像他已经透过她那薄薄的衣服看光了她一样。
艾怜不怕他看,站在原地,既没有出声,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以同样肆意的目光打量着他。
这女人够骚,胆子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