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粟“嗤”笑了一声,说:“我把昨晚的房退了,现在这里也是我的房间,我进我的房间难道也要敲门吗?”
艾怜听了松口气,有他弟弟在,这样张麦就不会再骚扰她了。
张麦看着她不厌其烦地对着铜镜顾影自怜,便顺手拿起桌上的香脂盒,旋开盒盖,伸进食指舀了一大块,然后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
艾怜闻到了香味,扭头一看,气得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打了一下:“讨厌!一下子用这么多!”
张粟被她打得直咧嘴,但还是坚持着把香脂抹匀了。
艾怜笑话他说:“喂,擦得这么香,是不是要出去招蜂惹蝶?客栈里来了漂亮的女客吗?”
张粟瞪了她一眼,“反正我也不出门,就是体验一下擦这种东西的感觉。”说完闻了一下手心,皱着眉头一副嫌弃地说:“油腻腻的,你们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他这样子可真是可爱,艾怜问他:“你和你二哥长得不怎么像,他这么好看,是像你爹还是像你娘?”
“像我娘,村里人都说我娘年轻时是十里八乡第一美人,可惜我没见过,我打记事儿起,我娘就老了。”
“你二哥以前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不知道,做山贼这些年肯定是没有,没上山之前我不清楚,那时我还小,再说他什么事都自己闷着,从不跟我们说他的心事。你放心,我保证二哥现在只喜欢你。”
“你有喜欢的姑娘么?”
张粟怪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艾怜逗他道:“你喜欢我是吧?”
见他不说话,耳根子却红了起来,艾怜好笑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小屁孩,你思想很复杂嘛。”
张粟红着脸忍受着她的揉搓,等她停手后问她:“过几天我就要改口叫你嫂子了,再不能和你这么没大没小地说话了,你娘家亲戚里面有没有妹妹什么的,能不能给我做个媒?”
艾怜翻了个白眼给他:“小屁孩儿,你才多大,就天天想媳妇?你不臊得慌吗?”
张粟急了:“我十六了,很多像我这么大的人都当爹了,我能不急吗?”
这孩子真好玩,现实社会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不是在念初三就是在上高中,整日想着分分分,他却天天想着娶媳妇的事儿。艾怜凑近他逗着问:“喂,你叫张粟,你二哥叫张麦,你大哥叫什么?张稻还是张高粱?”
张粟低头嚅嚅地说:“张稻。”
“哦,我真猜对了,那你三哥叫张高粱对不对?”
张粟学她刚才的样子,也翻了个白眼给她,“我三哥叫张稷。”
艾怜继续刨根问底:“你们爹娘怎么给你们起这么怪的名字?那你姐姐们都叫什么?豆啊、菜啊的吗?”
张粟鄙夷地看着她说:“我家穷,爹总是希望家里的米缸能装满五谷杂粮,才起这些个名字的。我姐姐们的名字好听着呢,大姐叫杏花,二姐叫荷花,三姐叫桃花,不像你,艾怜,多难听啊,哪像女孩子的名字?”
艾怜失笑道:“我的名字是惹人爱怜的意思,就是让所有见了我的人都会喜欢我爱上我疼着我,多好听啊!那些这花儿那花儿的名字,烂俗得满大街都是,你懂不懂什么叫审美?”
“我不知道什么叫审美,我只知道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怪不得我哥说你很不安分,成天跟杂叨子似得说个不停,你果然多话!”
艾怜奇怪地问:“什么是杂叨子啊?”
“花喜鹊。这都不懂。”
艾怜一脸黑线,不服气地说:“那你也是杂叨子,说得比我还多。还有,你二哥真讨厌,我不想和他成亲了。”
张粟吓了一跳,气愤地说:“你怎么又变卦了?你这不是害我们吗?我二哥一大早就去找人算日子去了,不许你让他白跑一趟。”
艾怜哼了一声:“我在他眼里都是杂叨子了,他那么讨厌我多话,我还嫁给他,我有意思吗我?”
不能让她还没成亲就讨厌二哥,张粟急忙劝解:“我二哥说你是杂叨子,但没说他讨厌杂叨子啊,你看我这么能说,我哥讨厌过我吗?我哥就喜欢你这样能说的,你还是好好跟他成亲吧,千万别生气。”
艾怜没有搭理他,于是张粟就不停地讨好她,不停地为他哥说好话,终于把她听厌烦了,没好气地呵斥道:“你要么闭嘴要么滚开,自己选!”
张粟选择了闭嘴。
第126章 绣嫁衣
艾怜见他死也不出去, 心知他这是在监视她, 自打遇到了这兄弟俩, 他们就一个出去做工, 一个在她身边看着她,什么照顾病人, 分明就是怕她跑掉, 她始终被他们严防死守,在他们的掌控范围内。
哼, 艾怜也不戳穿他们,就这么装着糊涂吧,等到了西北, 她不需要他们了, 趁他们防范松懈的时候,就可以溜之大吉了。
晚上张麦回来了, 一见哥哥,张粟就嘘寒问暖地迎上去,说了几句话后, 到楼下去给他打水洗漱。
张麦把肩上的包袱拿下来, 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喊艾怜:“你过来。”
想到他昨晚对自己的骚扰,艾怜极不情愿地走过去。
张麦坐在椅子上, 把包袱里的东西一件件拿给她看, 摆了一桌子。有一套女人的新衣裙, 一匹红布, 一对儿龙凤红蜡烛,一张大红纸。他又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个帕子打开摊在桌上给她看,里面有一张纸和一只银镯子。
见艾怜不动,张麦把那张纸展开:“今儿个是十月初三,前街算命的黄瞎子说二十六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我们就在那天成亲。这些东西都是给你的,这匹红布是做嫁衣的和盖头的,你会做吗?如果不会,我明天找人来量尺寸给你做,还缺什么你同我说。”
艾怜摇摇头,消极地对抗着,心里暗暗地想:不是说我是杂叨子吗,从此以后我就沉默是金。
接下来的两天,艾怜果真沉默是金。
张麦当然觉察出她的不对劲来,背地里问张粟原因,见他也一脸茫然,便以为她是因改嫁的事在为前夫伤心。
女人嘛,总是念旧情的,等成亲后好好地疼她宠她,她的情就会慢慢地挪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期盼。
艾怜则是既期盼又抗拒,成亲后就可以去西北了,可是,秦永刚死没多久,她就要同其他男人滚床单,太对不起他了。
秦永,她的秦永!
不,不能去想他!
见艾怜好几天了还是不碰那匹红布,张麦的心里有些着急。
一日临睡前,他到里间对艾怜说:“我算着日子,你以前的官人差不多要到七七的日子了,你病好后也不戴孝,也不烧纸,也不供祭,这样不好,我不知道你对他的情意到底如何,而且以前我是个外人也不好提醒你。过几日你要嫁给我了,我不能让你吃亏。你算算到底哪天是他七七的日子,到时候我陪你去给他烧纸祭奠一下,省得他在阴间不得安宁,会怨恨你,缠上你,这样对咱们以后的日子不好。”
艾怜愕然了,她从不知道这样的风俗,以前她在现实世界里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点儿也不懂。潘金莲的记忆里,也没有这些做法,她埋葬了公婆后,为了活命,似乎很快就领着孩子们走上了逃难之路。
想到秦永死得凄惨,艾怜担心他在那个世界过得不安宁,急忙算了一下,应该是后日,告诉了张麦后,他点头说:“我知道了,后日我买纸钱回来,晚上我陪你去烧纸。”
艾怜很是感激他提醒了秦永的事,低声说:“谢谢你。”
到了那晚,艾怜跟着张麦,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今晚阴天,天上没有一丝光亮。张麦吹着了火折子,拿根木棍画了个有缺口的圆圈,点燃了一把纸钱,从中捡出三张扔出圈外,然后把木棍递给了艾怜,自己起身离远了。
艾怜向火堆里面一张一张扔着纸钱,这燃烧的火光,让她想起了那个惨烈的夜晚,秦永帐篷烧起来的熊熊大火,她被按在水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望,还有秦永死后那环着的僵硬的手臂以及后腰处插着断箭的伤口,这一切又在眼前浮现出来。
恨意,从胸臆间产生,一直向上延伸,直冲大脑,她的眼神凌厉而凶狠,“陈世美!”她咬着牙说:“我要让你血债血还!不惜任何代价!”
纸钱燃烧殆尽时,她的眼神恢复了正常,看着地上一堆还发光亮着的灰烬,轻声说:“阿永,别恨我,我的心被你印上了烙印,只属于你,我会永远护住我的心的,没有人会再走进来。你已经不在了,我就告诉你实话,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艾怜,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是陈世美那可怜的妻子潘金莲的,是系统提供给我用来复仇的道具,所以你不要在乎这具身体的贞操。我已经失去了再爱别人的热情和能力,不想再尝试一遍失去爱人的痛苦,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你不要怨恨那边那个男人,他只不过是护送我去西北的,达到目的后我就会抛开他。”
十多步开外的张麦听不到她在嘀咕什么,从她背着火光的单薄的背影上,不清楚她是否悲伤,他很怀疑她和她以前的丈夫的关系,自她病好后,她能吃能喝,和张粟有说有笑,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根本就不像刚死了丈夫的人。也许是因为她的那个丈夫对她不好。这样也好,他以后会对她好,这样她就能很容易地忘掉那个死了的人,就会只想着他一个人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