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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蜉蝣卷 (落日蔷薇)


  “婶娘。”秦婠行个礼,先歉道,“昨夜睡得沉,不知婶娘遣人来寻我,还请婶娘恕罪。”
  “无妨。”宋氏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秦婠便想起昨晚沈浩初说的话,知道她在浅嘲,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声“谢”接过陈妈妈送来的茶,问宋氏:“婶娘昨夜说在这里拿住个人?不知到底何人?又发生了何事?”
  “去把人带上来。”宋氏朝陈妈妈吩咐一声,又向秦婠温言道,“我说了,你可别气。昨儿夜里我这边巡房的老妈妈在椒汀轩的厢房里发现个鬼鬼祟祟的人,开头只当是有人进椒汀轩偷东西,便当场拿下,起灯后才发现是咱们后园的丫鬟……”
  “婶娘有话请直说。”秦婠听她欲言又止,只用试探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便道。
  “罢了,我说多也无用,你还是自己瞧吧。”宋氏却打住话头,下巴朝帘子处呶呶。
  帘子被人掀开,两个壮实的仆妇架着衣裳凌乱的丫鬟走到厅间,将人往地上一掼。那丫鬟穿得单薄,身上不过是件夹棉的绫袄,下头是条红绸裙,水蛇似的腰肢不足一握,襟口开得松,隐约可见里边大红的兜儿与半片雪白酥/胸,头发虽已乱,那脸上抹的脂粉却还都在,细描的黛眉与抿得殷红的唇,纵是狼狈不堪也妩媚动人。
  “夏茉?!”秦婠大惊,拍案而起,“怎会是你?”
  夏茉抬头,被冻了一宿的身体瑟瑟发抖,朝秦婠“呜呜”直叫。
  宋氏对她惊怒的反应很满意,跟着站起道:“前些日子我就听说她常往这边跑,我原想找个机会提醒你一番,没料到这几日事多就给忘了,叫她做出这等没脸的事,幸而昨日我儿在书院与同窗秉烛攻读,并未回府,才不致犯下大错。”
  秦婠又怒又羞,气得浑身颤抖,被宋氏按住了手。
  半夜三更在爷们的书房出现,又穿成这副德性,谁看不出来她在盘算什么?
  “丫鬟大了,心思活了,贪慕少爷公子也不足为奇,可做出这样败坏德行的事,却是断不容许的。我因见是你的陪房丫头,这才没声张,只悄悄叫了你过来。你年纪轻,没经事,压不住下人也是有的,这样勾引主子、贪慕虚荣的贱婢,要是传了出去,败坏的可是你的名声。”宋氏一边说一边绕到她身后,双手又缓缓落在她肩头,蛊惑般道,“难保不会有人说是你失德才教出这样的丫头,竟要爬大伯哥的床行那下作之事,要是落到老太太耳朵里,可就更不好了,她老人家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浩文的春闱之试又是眼下府里最重要的事……”
  地上的夏茉死命摇着头,膝盖往前爬到秦婠身边,叫得越发厉害。
  秦婠嗫嚅着唇,仿佛受了莫大耻辱。
  宋氏意有所指地劝她:“听婶娘一句劝,当放则放,逞一时之气没用,撕破脸对大家都不好。如今这丫头的发落,凭你一句话,治她个偷盗之罪,打几板子或配人或卖了,都好说。”
  “婶娘所言甚是。”秦婠此时方开口,声音透着颤意,“多谢婶娘指点,秦婠知道分寸。”
  宋氏满意地松开手,听她又道:“这丫头自小便服侍我,行事素来稳妥,我竟不知……”她说着哽咽了两声,续道,“婶娘,我想与她说两句话。”
  宋氏见她服软,,便使了个眼色,陈妈妈立刻上前将夏茉口里的布条拔下。
  “夫人饶命,我没勾引文爷。”夏茉马上哆嗦着嚷道,唇上的口脂已经歪到脸颊上,看着有几分滑稽,“我是冤枉的!”
  “闭嘴!你没勾引大伯哥,穿成这样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如今叫人拿住,还有什么冤可喊的?”秦婠拂袖走开,不让她蹭到自己衣裙。
  “夫人!我真没勾引文爷,我到这里是……是……二老爷约了我!”夏茉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也顾不得上下打颤的牙关,大声嚷出。
  秦婠尚没反应,那边宋氏已然暴喝:“你这贱婢胡说!”
  “小贱人!敢攀咬二老爷?”陈妈妈闻言冲上前要撕夏茉的嘴。
  秦婠踏上半步,拦在夏茉与陈妈妈之间,脸上颤意已去:“我的人,不劳烦陈妈妈出手,要教训我自己会动手。”
  语毕,她转头厉喝:“夏茉,你把话给我交代清楚,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宋氏见她态度陡然转变,刚才还胜券在握的心“咚”地沉下,心脏不可扼制地跳起来。
  “是二老爷……九月底的时候,暖房里采买了一批新鲜菊花,因见夫人喜欢,侯爷就命我去暖房那里挑几盆到咱们屋里摆放。我去的时候,正好撞见二老爷。后来二老爷就常托人给我送些头油、口脂之类的小玩意,我原也没太在意,直到十月二十,有人给我捎了口信,说夫人让我去趟椒汀轩,我便去了,谁料……”
  夏茉脸一红,垂下头:“谁料椒汀轩里没有别人,只有二老爷,他……他将我按在桌上,强……强要了我。”
  “胡说八道的小娼妇,还不堵上她的嘴。”宋氏越听越怒,刚才还一派温和的脸转眼狰狞,冲上前扬手一掌甩在夏茉脸上。
  秦婠挡之不及,看着夏茉半边脸被扇肿,她一掌钳住宋氏还欲再扇下的手,冷道:“让她把话说完。婶娘,这丫头再怎样也是我带来的人,若是错了我自不包庇,若是冤了我也断不容人欺负。今日谁敢堵她的嘴,便是与我,与镇远侯为难,我也不怕撕破脸闹一场。”
  说罢,她甩开宋氏之手,朝夏茉道:“继续说。”
  “是。”夏茉口齿已不清,勉强开口,“二老爷破了奴婢的身子,又拿话哄我,只说让我乖乖听他的,他一有机会就把我要到他房里侍候,开脸做个妾。他是主子老爷,我只是个下人,又失身于他,不照做又能如何?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便屡屡召我去椒汀轩,昨夜也是他遣人将我叫过去的,不想……”
  说着说着,她忽又一声尖泣,只道:“夫人,是奴婢的错,出了这样的错,原该一头碰死才对,可奴婢舍不得夫人,怕夫人难为,才苦苦忍着不敢作声……”
  夏茉哭起来,向秦婠苦苦求情,却在看到秦婠洞察的目光时渐渐小了声音,心虚地低头。
  “既是如此,昨晚你怎不说?”秦婠冷道。
  “我怕……夫人不来,没人替我做主,我怕二太太动怒。”夏茉不傻,落到宋氏手中,若是承认自己已经与沈从远有苟且,下场肯定比现在更惨,她只能咬牙等到秦婠过来。
  “原来你还知道我能替你作主!”秦婠嘲弄一声。
  “一派胡言,定是你这娼妇为求自保攀咬上老爷!”宋氏“砰”一声把桌上茶碗砸到地上,气得胸口发闷,气都提不上来。
  “二太太。”陈妈妈忙过来扶她,又向左右使眼色,让几个被秦婠震慑住的仆妇过来要把夏茉拉下去。
  “我有证据!”夏茉尖声嚷起,“夫人只往我屋里寻去。二老爷送了我几件首饰,还有一枚玉佩作为信物,都在我屋里床角的墙洞里收着。”
  “不必寻了。”秦婠拢了拢鬓发,扬声,“皎皎,拿进来吧。”
  宋氏听到此时已是明白,今日这出戏,秦婠早有准备。
  外头的谢皎听到叫唤,手中柳叶匕首左右晃动将拦在屋前的仆妇逼退,带着秋璃进入厅间,将手中抱的木匣子呈上,秦婠“啪哒”拧开铜扣,果见匣里有几件黄澄澄的金器,她伸手进去拨弄几下,摸出枚玉佩来,确是沈从远所佩之物无疑。
  “这……玉佩是她偷的,其它几件东西,不是我们房的东西。”宋氏强按下心神辩解道。
  这大房新妇的陪房丫鬟勾引二房少爷未遂的罪名,与二房长辈奸/污晚辈近身丫鬟的罪名,那可不一样。前者顶多只是丫鬟不检点,后者几乎可算乱了伦理纲常。
  “我这里还有两张账房的单据,是那金器行云祥阁送来的,银子支出时写的是二老爷的名字,二婶可要请人来对质?还有那日给我这丫鬟传话的婆子,我也找着了,是这东园看管花树老周家的,说是拿了二老爷两吊钱,就把人诓了过来。人被我捆在耳房里,二婶要见见吗?”秦婠把玉佩扔回匣里,冷眼看人。
  夏茉跪在地上心里也打着颤,她万没料到自己的一举一行早被秦婠看透查实,刚刚还要博同情的心思顿时熄灭,秦婠既已查清,便肯定知道所谓奸/污不过是她脱身之辞,她来这里原也确存勾引沈浩文的心思,可惜没被沈浩文看上,却进了二老爷的眼。那日她被骗入椒汀轩后,也不过半推半就委身于他,只想着能当上沈从远的妾也是不错的事,毕竟是沈府的二老爷,所以之后几次三番的勾搭,她也都从了。
  宋氏踉跄两步,站立不稳地坐到椅子上。
  “仲父若是看中我房里丫鬟,只管正儿八经来要便是,只要夏茉愿意,我这做晚辈的再怎样也不至忤逆长辈,便开了脸收进房中,外人知道了也不过说上两句,又何必行这等污秽之举,累及二房、沈府名声,还叫婶娘冤枉了我……我这冤,要找谁说去!”
  秦婠却没放过,做戏做足,她面上冷意一褪,化作伤心,连眼眶都红得彻底,带着哭腔的声音嚷起,叫外头的人都听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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