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觉得眼前的沈浩初像极了自己亲娘,笑嘻嘻趣道:“知道了,沈妈妈。”
沈浩初沉下脸,凑近她,声音喑哑:“乱说话的惩罚是什么,记得吗?”
动口不动手。
秦婠红了脸,捂住嘴,他却越靠越近,她往后躲去,背也贴到车壁,正要躲他伸来的手,却听得一声低笑。
“你这横脾气的人,也有害怕的事?”沈浩初已经笑开,“快别动了,热的话将斗篷脱了,下车再披。”
说话间他伸手解她斗篷的玉扣。
秦婠一张脸羞得通红,任他褪去她的斗篷,她别开脸,不理他。
————
十二月下旬,离大年三十尚有七日时间,京城的街巷早已布满年味。瓦下的腊肉、熏制鸡鸭鹅都成串挂着,大红福字与各色剪纸贴起,家宅里的老人与女人忙着洒扫庭院,裁制新衣,准备祭祀牲礼与年夜饭,商肆前都挂出大红灯笼,出入的客人也比平时多了数倍,迎来送往的热闹非常。
兆京的人多,年前这波采买能持续到大年三十那日,正是商肆生意最好的时间,故除了要赶回老家过年的买卖人外,大多数商肆都会开到年三十。
这是兆京最热闹的状元街,是每年殿试结束后状元骑马游街的必经之路,街尾有间孔庙名为文宣王庙,是三甲进士老爷们赴试前与高中后必拜之庙,是以这长街得名状元。状元街上商肆林立,到了春节还要热闹,文宣王庙外会有庙会、灯会、游神、烟火会等各色活动,真真将大安都城的繁华描绘得淋漓尽致。
秦婠自从西北回来后,甚少见到这般朴实鲜活的百姓生活,烟火气里透着人情味,和秦府、沈府这些规矩繁琐的高门大院都不同。
虽说以沈家门第,采买各色物件不必她亲自出马,自有下人代劳,亦或是商肆掌柜亲自送样上门,可大抵女人的天性还是喜欢逛逛买买,秦婠有沈浩初陪着,也不必担心什么避嫌之类的规矩,想进哪家店拉着他进去就好,一个时辰不到,两人身后的小厮已经捧着厚厚一撂礼品。
沈浩初见她难得高兴,也不拦她,只听她叽叽喳喳地说:“以前在掖城,每到过年,我爹我娘都会亲自带我上街,拣我喜欢的果子糕点、布料首饰买,那里虽不如这里繁华,但那儿是大安与外邦的通商之路,所以可以买到很多新奇东西,比这儿还要热闹。正月的时候,村镇里常要在高高的大树上搭起秋千,让人打秋千玩儿。你一定没试过站在秋千上飞得高高的,像老鹰一样!”
因为与他说话,秦婠倒着走路,脸颊上挂着两坨嫣红,眉眼生动。西北原是贫瘠的地方,可那里的生活从她口中说去,却带着叫人向往的粗犷自在,是连博学多才的“卓北安”都不知道风景。
“那可和我们后院给姑娘们玩的秋千不一样!唉哟!”秦婠说得手舞足蹈,没留神脚后跟绊到石子。
“小心!”沈浩初急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人转个方向,“好好走路。”
“哦。”她总算老实了些。
沈浩初的手掌松开,往下一滑,轻轻扣上她的手。滑柔的爪子缩了缩,到底没有抽走。
“大庭广众的,你快松开。”她只小声抱怨一句。
“怕什么?你我二人是夫妻。”沈浩初牵着她泰然自若地朝前走去。
恍惚间,似乎他与她已是夫妻多年。
秦婠闻言安静下来,耳边只有他温和沉静的声音:“继续说你在掖城的生活,我喜欢听。”
西北的大漠、草原、戈壁,野马、骆驼,也是他一生永难触碰的东西。
“那里的生活,半天哪够我说?”她骄傲地翘起下巴。
“那就说一辈子。”沈浩初在她耳畔小声道。
秦婠又不争气地红了脸,待要回嘴,却闻身侧小巷岔道口传来声音。
“沈侯。”
秦婠与沈浩初同时转头,却见隔着条窄窄的街道,卓北安静静站在对面,身上罩着厚重斗篷,白底墨竹的花纹,发上也绾着通透的竹节玉簪,正朝二人颌首而礼。
沈浩初已经松她的手,冲他抱拳:“卓大人。”
秦婠却是又惊又喜:“北安叔叔。”
听到这声叫唤,卓北安面上难得露出一丝浅笑。
“这么巧?北安叔叔也来这儿逛?”秦婠已经扔下沈浩初跑过街去。
沈浩初只得迈步跟上——在小丫头眼里,恐怕他这本尊的分量比他还重。
“不是,我是来找沈侯的。适才去过府上,府上下人说沈侯出来了,所以我便过来碰碰运气。”卓北安淡道。
“卓大人有急事找我?”沈浩初蹙眉道。
“不是我找你,是有位贵人今日难得出门,想见见你。”卓北安说着退开身,引他们看停在巷尾的马车。
那马车并不打眼,不过是一般官宦人家常备之车,车上挂着重帷,外人窥不见车内模样,然而秦婠望去之时,恰逢车窗被一只白皙匀长的手掀开,天青色的帷帐后露出半张男人的脸。
这人五官英挺,年纪虽轻,却透着非同寻常的贵气,秦婠不过远远瞧上一眼,心里便咚咚锤了两下,再不敢多看。
他见他们看来,只朝沈浩初点点头,很快就放下窗帐。
“他怎么出来了?”沈浩初神色已变。
“在家里闷坏了,他想找人说说话。上回与沈侯聊过一宿后他便一直记着,所以这次出来就托我找你。你现下可空?咱们去旁边的临仙阁说话。”卓北安收回目光,望向沈浩初。
沈浩初有些迟疑,秦婠却已会意。
他们虽没明说,可车上那人的身份必定非比寻常。
“你和北安叔叔去吧,我自己走走。”
“抱歉,说好陪你的。”沈浩初歉道。
“正事要紧。”秦婠倒不计较这些。
“那你先逛着,也别着急回去,我让沈逍和崔乙跟着你,难得出来一趟,你玩尽兴了再回。我就在临仙阁里,若是早我就去寻你,若晚了你也别等我,先回府就是。”沈浩初叮嘱她。
“知道了,你快去吧。”在卓北安面前听沈浩初说这些话,秦婠怪不好意思的。
“那我去了。”沈浩初笑了笑,随卓北安往马车那里走去,一个人都没带。
秦婠站在原地目送这二人走远后才回身,沈浩初不在了,身边说话的人少了一个,秦婠忽然觉得无聊起来,索性一手一个,挽着谢皎与秋璃往前走。
“皎皎?”脚步迈出,她却发现谢皎胶在原地,目光还落在马车处。
“啊?”谢皎难得失神。
“你认识车里的人?”秦婠见她这模样不由道。
谢皎摇头,立刻收回眼神:“不认识,走吧。”
“咱们去哪?”没了沈浩初在旁边,秋璃顿时没了拘束。
秦婠抬头,正好看到前边“瑞来堂”硕大的招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
第58章 情人节快乐
开在状元街的这间瑞来堂并非医馆,只是间卖参茸燕窝等名贵药材补品的药材铺,门面装得雅致,进出的人大多衣着考究,一望便知都是富贵人家。
秦婠命沈逍与崔乙在外头候着,她则带着谢皎与秋璃二人往瑞来堂走去。药铺门口的引客阶下站着药童,一见她过来便点头哈腰地作揖:“夫人好,里边请。”
秦婠微微一笑,拾阶而上,才刚走到药铺门前,厚实的门帘里面就有穿着青袍的学徒听到迎客声音打起帘子,殷勤地道:“夫人请进。外头天冷,夫人饮杯敝店自泡的姜枣茶歇个脚儿再慢慢逛。”
旁边已有小药童捧着红漆盘端来冒着热气的漆杯,姜辛枣香冲鼻而来,秦婠道了声谢接过杯,红漆杯透着茶汤的暖烫,捂手刚好。
接待秦婠的这个学徒笑容热情,说话麻溜,“在下姓刘名荣,不知夫人是……”
“我夫家姓沈。”秦婠抿了口茶就将杯子递给秋璃。
“原来是沈夫人,我瞧夫人面生,是第一回来敝店?夫人今日是打算买点什么?要不让在下领夫人先在敝店瞧一瞧?”刘荣越发热情。
常在柜上跑的人都练就一双毒眼,他见秦婠这衣着打扮华贵,便已料准她非富既贵,是以较往常更是热情三分。
“是啊,第一回来。那便有劳刘掌柜带我瞧瞧?”秦婠温言道。
“不敢当,在下可不是掌柜,夫人唤我小刘便是。”刘荣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开始介绍起自家的药铺,“要说这药材,整个京城恐怕找不到比我家更齐全的地方……”
秦婠一边听刘荣介绍,一边打量这瑞来堂。这间铺面分为上下两层,楼上卖的是药材,柜台后是顶天的斗柜,每一格屉前都贴着纸,是抓药的地方;楼上卖的是滋补品,也是瑞来堂接待贵客的地方。
“夫人小心台阶。咱们上楼瞧瞧,楼上有各色补品。我瞧夫人打扮不凡,定是大户人家,家中人丁旺盛,不妨看看敝店的补品。敝店新到一批东阿阿胶,上贡的品质,最适合像夫人这样的年轻女子冬日进补。还有冬虫草,给家里爷们带一些,味甘性温,最补精气,比人参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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