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亲，我知道了。”
蒋安乐走出书房，回头看了眼还静静坐在太师椅里面的蒋安东，他的五官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大哥！”
蒋安东循声看过去，见到眼前的男子，唇畔的笑容变得柔和起来。
“安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崆峒书院那里如何？比赛好玩吗？”
他没有问二弟得了第几的名次，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蒋安西兴奋地说：“好玩，若不是妹妹要出嫁了，我都不想回来，大哥你不知道，这次可是异军突起，那个顾山长看起来年纪小小，可真是厉害......”
蒋安东此时才想起，可不是麽，十月十九是蒋府嫡女蒋敏出嫁的大喜日子，这可是大日子，如果不是妹妹出嫁，只怕蒋安西就算回到京城，也会留在国子监，都不会回来。
蒋安东没有打断二弟的话，蒋安西平时在府中沉默寡言，难得他这么兴奋，就让他多说一会儿吧。
“二哥说的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卖弄风骚，还那么恶毒，竟然让我们蒋府亏了那么多的银两。”四弟蒋安北从他的院子走了过来，听到二哥对顾春衣赞扬有加，不服气地反驳。
“你知道什么，那些事根本就不是顾山长做的，都是方山长主动挑衅，他是自取其咎，怨不得人家顾山长。”
蒋安东这次带领国子监的人前去参加崆峒书院的比赛，在船上就遇到顾春衣，虽说顾春衣是好颜色，但京城这样漂亮的女子很多，他看了两眼就移开视线，但没想到在书院门口又看到她和崆峒书院的夫子有了小冲突，让人不注意她也难。比赛时她的表现还有她的作品比她的外表更让人惊艳，他根本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可惜顾春衣对人冷淡，好几次他想鼓起勇气和她说话，却又怕让她以为他是孟浪之人，他可是看得很清楚，她对方若望还有国子监的人可没什么好感。
第三百五十七章 蒋家风云（二）
“二哥你不知道，那个赌档是我们蒋家的，这次的事，她可是让我们丢了个大脸，还赔了二十万两白银。要不是因为她，四姐的嫁妆也不会这么寒酸，父亲说过以后给慕容灵的嫁妆都是一百二十八抬，可现在因为给了那个女人二十万两白银，四姐的嫁妆只剩下八十八台了。”蒋安北听三哥蒋安南说起过这件事，至今一脸愤然的样子。
蒋安西惊诧地转向蒋安东，“那个赌档真是我们家的？欠债还钱，愿赌服输，人家有什么错？”
蒋安东点点头，他也觉得顾春衣这一手玩得漂亮，知道那钱棘手，干脆全捐做了军饷，既不会让人觉得她爱钱如命，好赌，也让人明白她不是好拿捏的人，在兵营中还落个贤内助的美名。
其实那二十万两白银和四妹蒋敏的嫁妆根本没关系，可他又不能说明真实的情况，总不能告诉五弟，父亲要给慕容灵一百二十八嫁妆，但他本来就只想给四妹八十八抬嫁妆，这句话不要说五弟不相信，他都不太相信，只好沉默。
蒋安西冷笑一声，“我们蒋家什么时候已经沦落到靠赌档过日子了？”
蒋、魏、唐、张是京城老牌四大家族，跟着慕容皇族打下江山的，在京城里关系盘根错综，已有三百年历史。赌是下九流的营生，他们倒好意思沾上。
蒋安西知道这肯定不是大哥和三弟的意思，也不想再说下去，兄弟仨刚聚在一起，不能为了外人坏了自家兄弟的气氛。
蒋安东看着身边的二弟，论长相，他是和开国侯府唐博远齐名，被赞为芝兰玉树，天人仙姿；论才华，他也曾是榜眼，诗词歌赋无一不通；论性情，他闲云野鹤，云淡风轻，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他为之动容，常年都是这般的平静淡然，父亲对他很失望，说他不配做蒋家的子孙，但是蒋安东却很疼爱他，认为他才是最配得起蒋家家族底蕴的人。
蒋安东甚至有点羡慕他，他是长子，一定要挑起蒋家的重担，二弟对权势没有任何的想法，一心向往着平淡的日子，教书育人。
要是他也能象二弟一样放下就好了。
可惜蒋家除了二弟能这样，其他人都过得不自由，他得管理整个家族事务，三弟蒋安南沾手俗务，赚取银两供慕容翊花销，忙得脚不着地，五弟现在年纪还小，他们三个都舍不得让五弟过早背上生活的沉重负担，只是这一天终究很快就会到来。
蒋家牺牲他和三弟就够了，可现在连妹妹也不得安宁。
“那就一起去看看四妹吧，也不知道她气消了没有。”蒋安东招呼二弟、五弟一起往蒋敏住的朝容院走去。
兄弟仨边走边聊。
“国子监现在没事吧？可去和母亲请安了？”
“去过了，母亲经文还没念完，也没时间多说两句。”
说起他们的母亲，蒋安西的笑容更少了，父亲的身旁没有其他妻妾，可他和母亲关系并不好，他们兄弟经常看到母亲偷偷抹泪，每天躲进府里的佛堂念经，自从大哥娶妻生子后，母亲更是常年茹素，不再出来应酬了，后院的事情也一并交给大嫂。
他们从小一直不理解母亲的做法，认为比起京城的其他人家，父亲对母亲已经不错，既没有妻妾成群，又没有打骂母亲，直到长大后才隐隐约约明白，父亲一心都在姑母和表弟身上，对母亲从不关心。
在父亲的眼中，母亲只是一个操持蒋家内馈，生儿育女的工具，他们兄弟姐妹从没有看到父亲的眼睛落在母亲那里过，即使是有事找母亲，也是通过管家传达。
哪有一家的夫妻是这样过日子的，哪怕是吵吵闹闹，也好过这样死水一潭。
难怪母亲的眼睛悲哀浓得化不开。
“我上次见过母亲，母亲让我问你，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你年纪大了，四妹要出门了，你也该考虑成家了。”
蒋安西今年二十一，蒋安东在蒋安西这样的年纪，已经生了一儿一女了，可是蒋安西至今没有透露过喜欢上哪家姑娘，事实上，他今天第一次听到二弟说起女人，可惜那女人已被皇帝赐婚给宋锦瑜，不然也是当夫子的，和二弟倒也相配。
“那张青云呢？二弟觉得如何？”
唐家已经绑在七皇子慕容庭船上，魏府是太后外戚，又没有嫡女可嫁，张家的张灵云嫁给四皇子当侧妃，她妹妹张青云今年十五岁，听说性情样貌都不错，即使出于政治目的和利益，也算是相配的一对。
蒋安西勾唇轻声笑道：“大哥，你还是帮安南考虑吧，至于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欲望。”
蒋安东知道二弟向来看不起京城这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他表面温和，骨子里很是清高疏离，他说看她们整天争风吃醋、装模作样就反胃，但二弟的年纪已经大了，再不成家的话只怕父亲就会出手了。
”胡扯，花都是按照开花的顺序摘的，兄弟成家当然也得按年纪来。“蒋安东不同意蒋安西的话，”三弟先成家的话人家会以为你有什么隐疾的。“
“我无所谓别人误会不误会，大哥真的不用考虑我，等四妹出嫁后，我打算去西云书院交流，这次在崆峒书院，和南宫山长已经谈好了。”
蒋安西温和一笑，他这次一走，两三年都不会回京，娶妻子回来干什么，扔在府里当花瓶摆设吗？
蒋安东微微一愣，突兀地拉着蒋安西的手，急切地问：“为什么突然要去天狼国，父亲知道这事了吗？”
蒋安西来不及回答，一道娇俏的声音从雅致的院落传来，“大哥、二哥、五弟，三哥已经给我送了礼物了，你们的呢？”随着说话声，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从里面跑出来，冲着三兄弟伸出一双雪白的柔荑。
蒋安东看着眼前的少女，表情一顿，然后苦哈哈的道：“四妹，有你这样的吗？哪有女子主动要大哥给你添箱？再说了，你大哥可是穷人，府里的钱在你三哥那里，大哥的钱在你大嫂哪里，你让大哥拿什么给你添箱？”
第三百五十八章 蒋家风云（三）
大嫂已经给蒋敏做了几套全新的衣裳，蒋敏如此一说只不过拿大哥说个话头，“那二哥呢？”蒋敏嘟起粉嫩的红唇，看向蒋安西。
“二哥书房里除了二哥自用的文房四宝，其余书画琴棋、前朝孤本，你要什么就去拿什么，二哥给你一箱添箱礼。”
蒋敏大喜，谁不知道二哥的书房是蒋府的禁地，那里面搜罗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平时二哥不要说下人，就是他们兄妹几个都不让进去，现在竟然让她自行挑选。虽说是一箱添妆，起码比十箱八箱金银珠宝贵重。
“二哥，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想要《江南秋韵图》、《百骏图》、《汉宫春晓图》、《寒林重汀图》、《秋林群鹿图》。”蒋敏一口气点了蒋安西书房里最贵重的五张名画，且都是蒋安西深爱之画，这下除了蒋安东，就连蒋安北都冷抽了口气。
蒋安北灵敏跳开，“四姐，你作死也不用在我们面前，你这不是要二哥的画，你是要二哥的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