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穿过走廊,走下台阶,在地下室里看到了那个衣衫篓缕的男人,他已经快瘦脱人形了,胡子很长,因为很久没有洗澡,所以身上都是泥灰,空气中都有股馊味。
男人拍了拍铁门,笑着喊道:“傅骁。”
被关着的男人这才抬起头来,他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头发也乱的像是稻草堆。
可是他的眼睛却闪着光,那是狼一般的目光,充满了血性的光芒。
“叶安歌快醒了。”男人走到傅骁面前,他知道这个人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傅骁每天只能喝一碗水,一个馒头,不说成年男人,就算是孩子也受不了。
傅骁没有答话,他很沉默。
男人摊开手:“这是她就算醒了,也不会记得你,她只会记得章仇。”
傅骁冷笑了一声,依旧没有开口。
男人:“和她搭档的是你,和她一起拿下货物的也是你,是你让她成长起来,也是你一直保护着她,你就心甘情愿让她忘记你?只要你愿意配合,她的记忆就可以被纠正,我会送你们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一条是生,一条是死。”
傅骁沙哑的嗓音像是被粗石磨砺过一般,他忽然问:“她要醒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我刚刚就说过了!”
傅骁忽然大笑起来:“你们以为她醒了,你们还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男人发怒:“傅骁,你现在只是个阶下囚!”
明明傅骁是被关着的那个,可他似乎才是这里的主人,他凶狠地笑道:“你们太小看她了。”
“她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狼。”
男人再次冷静下来:“就算她醒了,不是疯子也是傻子,我们严防死守,她就算是超人,又能做什么呢?”
“你不也什么都做不了吗?”男人讽刺的看着傅骁。
傅骁只是笑。
他不是不能逃,不是逃不掉,只是他逃了,她就必定会死。
只要她醒过来。
只要她能醒过来……
第80章
仪器发出平缓的机械音, 室内很安静,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门被人粗暴的踹开,男人抓着傅骁的胳膊,把这个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扔到地上,他凶狠又狡猾地说:“我要你看着她醒过来。”
傅骁身体僵硬,他没有动,也没有去看床上躺着的叶安歌。
他无法想象叶安歌醒来后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
或许会惊讶,或许会无动于衷,甚至……她可能会忘记他是谁。
男人笑道:“看看她,看看这个女人。”
“她的胳膊上全是针孔,她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所需。”
“她活着会比死了还痛苦。”
“等她醒过来,如果她运气好, 或许只是记忆混乱身体虚弱。”
“如果运气不好,就会变成瘫痪的傻子。”
“不过无论是哪种, 她都不会是以前的叶安歌,她会变成一个脆弱的女人。”
男人的眼神里充满了恶意:“我会在她面前杀了你, 然后把她带走, 你想想,大人们会喜欢她的, 她的一切都充满了乐趣。”
“没什么比一个曾经强大的人变成一件取乐的玩意更让人开心。”
即便听了这些话, 傅骁依旧无动于衷,他无悲无喜,就像神坛上的泥人,眼底透露出的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怎么敢这么看着我!”男人终于忍不住了, 他的怒火到达了顶峰,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抓住傅骁的衣领,咆哮般地吼道,“你们现在才是阶下囚!”
傅骁平静的看着他,只是这么看着。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举起了一只手,这感觉有点奇怪,就好像她的身体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就算抬起了手,也没有抬手的感觉,大脑木木的,有种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的感觉。
“奇怪。”她忽然说,“真奇怪。”
对峙着的两人一齐转头看她。
叶安歌看着傅骁:“傅骁?你怎么在这儿?”
傅骁的表情很奇怪,像是激动,又像是兴奋,数种情绪糅杂在一起,他反而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叶安歌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格外专注。
“这是哪里?”叶安歌左右看看,只能看到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以及悬在她头顶的白炽灯。
男人松开了傅骁,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变成了那幅极有风度的样子。
“叶安歌,你还记得我吗?”男人指了指自己,“我是江想。”
叶安歌古怪地看着他,她大脑一片混乱,江想是谁?
这一瞬间,本能占据了上风,叶安歌在还不熟悉一切的情况下充满了警惕心。
她看着乔凌河,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傅骁,她还能认出这个骨瘦如柴的大胡子男人的原因是傅骁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可是这个傅骁又和世界里的傅骁不一样。
叶安歌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现在情况很复杂,也很简单。
她不可能和这个自称是江想的人是一伙的,那么她应该和被绑着的傅骁是一伙的。
这个叫江想的对她有威胁。
虽然还不清楚是何种威胁,可是叶安歌本能的知道,这种威胁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甚至于,可能只有猩红的鲜血可以化解。
要想办法自救才行。
即便她现在大脑还是一团浆糊,可是本能一直存在,她能感受到江想身上威胁,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
她现在全身都是麻木的,就连刚刚抬手的动作也感知不到,眨眼的感觉也没有,就连吞口唾沫,喉咙也没有感觉。
唯一的好处是,她的大脑依旧可以给身体下达指令,身体也会按照指令行动,只不过她不太能感觉到。
“江想。”她念着这个名字,实在是没有任何印象,但这个名字却让她觉得不愉快,反而还觉得有些恶心。
江想笑眯眯地看着她。
叶安歌轻声问:“我们认识吗?”
江想的笑容更大了:“当然认识,我是你最忠实的朋友,最亲密的爱人。”
“哦?”叶安歌歪了歪头,这个动作竟然让她看起来有些娇憨的感觉,“我生病了?”
江想有些轻蔑地看了傅骁一眼,看,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只要注射了药物,就会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不过叶安歌没有瘫痪和变傻,江想在感到奇怪的同时,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知道叶安歌与众不同,她总是这样,端着一张笑脸,看起来像个温柔的菩萨,其实是没有心肝的魔鬼。
可这并不阻碍江想为她着迷。
他看着她漆黑的长发,因为一年不见天日外加虚弱的雪白肌肤,江想还记得她曾经看他的眼神,那是充满鄙夷和轻蔑的目光,她根本就看不起他,或许可以说,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他。
这更令江想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他想要征服这个女人。
像征服一匹烈马一样征服她。
让她爱他,让她恨他,让她的眼里只有他。
等他玩腻味了,再把她赏给别人。
这是一种报复的快感。
江想探过头,轻嗅着她头发的香味,他对她精心极了,每隔两天都会让人来给她擦洗身体和头发。
就连洗发水的牌子和味道都是他挑的。
“你生病了。”江想的声音恍若最亲密的情人,说出的每一个似乎是在唇齿间缠绵而出,暧昧的让人脸红,“我会照顾你,一直照顾你。”
叶安歌似乎被他的态度和声音打动了,她眨眨眼睛,眼底又几分俏皮,似乎变成了个天真的小姑娘:“真的吗?”
江想:“当然,你是我最心爱的……”
他没能把话说完整。
叶安歌已经张嘴咬住了他的喉咙,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是肯定不小,因为鲜血很快就充斥了她的口腔,舌根能感觉到血腥的锈味,只是不太浓。
江想当然不可能一动不动的任她咬,他嘴里发出呼声,一双大手掐住叶安歌的脖子,他现在说不出话,但是眼神发狠,手上青筋毕现。
明明叶安歌已经虚弱成了这样,可当江想把叶安歌推开的时候,她已经咬下了一块肉,她撕开了江想的大动脉,鲜血跟不要钱一样的流下来。
江想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叶安歌也捂着脖子,她被江想掐的太狠,全身都因为窒息发抖。
“解开我身上的绳子。”傅骁忽然对叶安歌说,“有人要来了。”
叶安歌一边咳嗽,一边解开傅骁身上的绳子,江想还在挣扎,他似乎想喊什么,可是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倒在了叶安歌睡过的病床上,白色的床单变成了血色,地上也有一滩红色的血迹。
江想的眼睛大睁着,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这么虚弱的女人竟然还能咬住他的脖子,咬破他的动脉。
叶安歌很虚弱,傅骁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