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我慕门上下，人虽不少，可用之人却不多，而华央有慕门三小姐的身份，近来略通了些谋士之道，虽然眼下尚不精湛于此，不过我和萧意楼颇有些交情，不管最终结果如何，都不会给慕门造成太大的困扰，所以我自认为是这一次前往大月的最佳人选。”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走到慕温涵正对面，跪下行了一记大礼，“爷爷，华央这些年懵懂无知，承府中上下亲人不弃，照顾长大，如今，也该是华央为慕门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慕温涵似乎是被这一番话震住了，紧紧拧眉看着华央，沉默了很久方才重重叹息一声，喃喃道：“华央……”
而后他上前将华央扶了起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爷爷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
见华央点头，他便问道：“你此番前往大月，究竟是为了慕门，还是……萧意楼？”
第58章 应允成全
华央迟疑了一下，垂首沉声道：“爷爷，其实华央是为了自己。”
慕温涵不由怔了怔，皱起眉，华央便淡淡一笑，笑意有些清冷，“这十七年来，华央一直活得庸庸碌碌，茫然无措，甚至都不知道、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又是为了谁而活。直到此番历经生死，我才恍然明白一件事。”
说着，她回过身来，握住慕温涵的手腕，“爷爷，纵然华央是女儿家，可也是慕门后人，身为谋士世家慕门的后人，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办法，不就是行谋士之事，展谋士之能吗？华央自认不够沉稳，能力尚缺，所以才更加需要历练。”
“爷爷不是也说过吗？以前是您把我们保护得太好，结果到了现在，我们这一辈的人除了二姐，几乎都是一事无成。华央不想成为被保护得那个，而是像二姐一样，可以独当一面、为慕门做些什么的人，若华央真能成功，届时重回慕门，相信一定能得到所有人的刮目相看和认可，不是吗？”
慕温涵万万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应。
不可否认，华央字字句句皆在理，不容辩驳，且她神色静敛坦然，眸底一片澄澈，丝毫不见虚假欺瞒之意。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般，他现在已然有些看不透她了。
良久，他终于长叹一声，“你这是……早已拿定主意了吧。”
华央也不否认，点点头道：“之前只是有一丝想法，倒并未深想，直到千如招认罪状的那晚，我突然发现，三娘和四妹的死竟是因我而起，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爷爷，您……能明白华央的心情吗？”
慕温涵连连长叹不语，过了许久，他才轻轻点了点头，“华央，你的心情爷爷能明白，近来所发生的事情，我也细细琢磨了很久，华央，这些事情虽然与你有关，可是并非你的责任，希望你莫要把他们放在心上。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谋士，就不该计较这些无用之事，你要做的，应该是想着如何把这些一点一点化解、转移，你明白吗？”
华央垂首凝眉细细想了想，而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华央多谢爷爷指点，爷爷放心，今后不管华央在哪里、以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事，都会牢记爷爷这些年的教导。”
慕温涵颔首，盯着她看了两眼，缓缓转过身去走到门前，入目皆是皑皑白雪。
“其实，从你领着萧意楼进了慕门的那天起，我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说着，他突然轻声一笑，垂首摇了摇头，“也许，是我低估了这些小辈的能力。我年纪大了，老了，目光和头脑终究都不如往年了。”
“爷爷……”听着他苍老低沉的嗓音，华央心下不由狠狠一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涩。
不管怎样，这个老人毕竟是她的爷爷，他凭一己之力支撑慕门数十年，若非是他，慕门在兖州也未见能有今日地位。
而今，他们这一辈的人在渐渐长大，他也终将是渐渐老去了。
“你想走……”慕温涵低声念叨着，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深吸一口气，道：“好，爷爷成全你。”
第59章 出乎意料
华央豁然抬头向他看去，眉宇间有一丝惊疑，她没有料到，他会这么爽快、这么干脆地便应下了。
到了此时，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半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彼时萧意楼到解语阁来找她，告诉她时机已到，让她去找慕温涵，自请前往大月，且看慕温涵有何反应。
华央以为，萧意楼这是要用她投石探路，若她不成，至少他还可以再补一手。可是现在仔细一想，情况似乎没有这么简单，萧意楼之前曾经说过，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余的交给他，而他现在既然这么自信坦然地让她去，必然是已经解决了这些事情，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是。
她忍不住惊讶，萧意楼他……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你不高兴？”见华央这般复杂疑惑的表情，慕温涵不由淡淡一笑，问道。
华央连连摇头，“华央不敢，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前天的时候我明明听到大伯和三叔说，爷爷已经决定让二姐前往大月，为何现在又突然换成了我？”
慕温涵神色沉了下去，肃然道：“没错，原本我是打算让夜泠前往大月的，可是现在还有些别的事情交由她去处理，年前，她不便离开兖州。”
“那，爷爷可曾与二姐说了？”
“没有。”慕温涵应得果断干脆，“这慕门如今还是我说了算，没必要事事请示他们的意思。”
华央心下暗暗一凛，隐隐听出了些异样，从回到慕门至今，她还是第一次见慕温涵提起慕夜泠的时候，神色是这般冷肃淡漠。
想了想，她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如此也好，眼下九州形势未明，且让华央去探探路，看看后续情况如何，若有更合适的选择，再让大哥和二姐这两张王牌出手也不晚。”
听了华央的话，慕温涵显然愣了一下，怔怔看来她一眼，突然轻轻笑出声来，伸手指了指华央，摇头道：“你呀你，何故总是这么谦虚，把别人说的那么好，把自己说得这么一文不值？王牌……你又怎知你不是那张王牌？”
华央失笑，“倒不是谦虚，只是据实而言，纵然华央现在心智有变，然终究是缺乏历练和经验，再怎么也比不得大哥和二姐。不过……”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眸色也渐渐变得清冷，抬眼看向漆黑夜空，一字一句澹澹道：“经年之后，又是怎样的境况，怕是就不好说了。”
慕温涵闻言，抬眼向她看去，定定看了半晌，微微点了点头，“好，就让爷爷看看过些年之后，你们各自都有怎样的作为。”
说着，他垂首轻咳了几声，华央连忙过来扶住他回身走进里面，“夜深风寒，爷爷还是早些歇着吧。”
慕温涵点点头，“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这些天累得不轻吧。”
“是。”华央垂首行了一礼，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出两步，却听慕温涵又道：“华央。”
她不由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慕温涵，“爷爷还有何事？”
慕温涵问道：“打算何时起程？”
第60章 无绝之楼
华央想了想道：“这个怕是要问一下萧公子的意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想尽快赶回，前些天听他说起大月帝都传来了辅政王的谕令，命他火速回京，想来不会耽搁太久。”
慕温涵轻轻应了一声，拧眉想了想，“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机会说明此事，你……回去安心准备着吧。”
华央看着他斑白两鬓，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缓步离去。
一路上，她都是满心疑惑，事情的变化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她有些琢磨不透萧意楼这个人，他究竟是谁，是个怎样的人，又是用什么法子说服了慕温涵答应让她前往大月，这其中又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而那两个黑衣人又是谁。
她断然不会相信慕温涵和护卫统领所言，说什么府中进了盗贼，若真是盗贼，就算他们伸手了得，也不可能闯瑯峫阁如入无人之境。
解语阁的院门就在眼前，再往前两步就会落入守在门外的那名守卫的视线中，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两个黑衣人……绝对和慕温涵答应让她前往大月有关，否则，为何明明之前慕温涵已经有了决定，却为何偏偏在这两人出现之后，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而这两个人，怕是与萧意楼又有解不开的关系。
心下主意一定，她霍然回身，朝着萧意楼的院子去了。
夜已深，院子里的下人已经睡下了，书房里的等还亮着，华央径直走上前推开门，只见萧意楼正坐在案前，看着她之前拿来的那一卷记载九州诸事的册子，手中执笔，时不时地圈圈点点，做着批注。
听到进门来的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淡淡笑了笑，道：“你来了。”
“你早就料到我会来。”他这般态度让华央心下的疑虑验证了三分，徐步走上前去，看了看他手中的册子，突然伸手压住。
萧意楼面上不见丝毫怒意，勾起嘴角抬眼看来，幽幽道：“门主答应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