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地里就没有浪费一说,这些稻草挑回家,不但可以用做柴火,还可以盖屋顶、喂耕牛。更不要说上山村那边还有人造纸,这稻草可是制作草纸最好的原材料,拿出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穷苦人家可容不得浪费一星半点儿。
他拍了拍身上沾满的草屑,这才走到老覃头身前:“爹。”
老覃头吧嗒吧嗒老半天,才发现烟斗里早就没有了烟叶,这才收起,靠着手中的拐杖,昏暗的目光落到覃宝山身上。
“三伢子,这粮食,你可有好想法?”
覃宝山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神:“爹,三伢子能有啥想法?自然是爹怎么说,三伢子怎么做。”
这话明显让老覃头很满意,可那双蹙起了眉头,却半点没放松。
“爹已派人打探过,这粮价,不仅咱们小镇是这价,就连县城那边,除去路费也差不离。眼瞧着地里多收了三五斗,就算都卖了,怕比去年还少…”
老覃家耕种了几十亩地,就盼着这地头多些粮食,多出些收成来。
没曾想…却是这么个境况。
这事覃宝山也没撤,抓了抓后脑勺,他突然想到一个人:“爹,要不您再等等,三伢子再去打探打探。”
第92章 仿制
覃宝山说得打探,自然是找夏梓晴问问了。
随着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越发觉看不清晴子了。不过他却本能知道,晴子的见识远非寻常人所能比拟的。
他进门时,夏梓晴正片刻不停的捣鼓着。
这些天她一直没出门没上山,并非她忘记了挣钱的大事儿,而是她在做手上的事儿。
那天去镇上圩集时,她在书铺里看着随意翻了翻,实则,她却是在找诸如史记一类的书册。结果当真被她找到了一本。这个朝代应该是类北宋的时代,不过却在北宋开国时期转了个弯儿,由拓跋氏开启了大月国的几百年繁华。可北宋以前的历史脉络,却几乎是相同的。
恰好,书铺掌柜又让她抄写传记。这传记里写得,正好是大月国从最初建国,到如今的繁华兴衰。
了解到这些,她心头打定的主意就再控制不住了。
她要做得事很简单!
掌柜在交给她誊写书册时,自然算到有损耗,便多给了几张纸。而这几张纸,也被她充分利用。就是采用特殊工艺,将带回来的宣纸做旧压成可以镌写书画的厚纸。
等厚纸制成,再在上面作画,之后经过一系列做旧处理,便能成为一副足以以假乱真的名人真迹!
这一手段,是前世她恩师的看家本领。她学习时,也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来对待的。只是到了这个原本并不存在的世界,看见人们对读书人的推崇,这念头便不可抑制的钻了出来。
多出来的宣纸都被她集中在了这,没有适当的工具,她只得就地取材,先把书桌休整平整,再浸湿宣纸后,一层层平整叠好铺在平整的书桌上,最后用同样归整平整的床板压上去。等压制成型后,再拿到太阳下晒干。
说起来,她还得感谢那木板床,否则,她连称手的材料都没有。
这可是个精细活儿!
经过几天时间的积累,多余的宣纸早就被她耗光了,不仅如此,就连用来誊写传记的宣纸,也被她用去了一部分。
但成果出来,也让夏梓晴分外满意。
她打算仿制的,就是一副赝品!——虢国夫人游春图。
“虢国夫人游春图”是极负盛名的传世珍品之一,是唐朝著名书画家张萱的手笔,描绘的是唐玄宗宠妃杨玉环的姐姐虢国夫人以及秦国夫人、韩国夫人和她们的眷徒骑马郊外踏青的情景。
可惜,这幅书画原作早已遗失,流传下来的是赵佶的摹本。
而她要仿制的,正是此画。
因此画是绢本画,她用宣纸来描绘,并没打算隐藏造假的事实。
也正是如此,她才刻意用厚纸来作画,画得,也仅仅是原作的三分之一!
靠山村地处偏远,此地学子少,真要有啥惊世之作骤然出现,恐是祸非福。可是,如果是一份赝品,而且还是残品的赝品,那就一切都能解释了!
夏梓晴就是抓紧了人们这一心里,这才心安理得仿制起这“虢国夫人游春图”来。
“虢国夫人游春图”的赵佶版,前世的她曾近距离观摩过,而仿版,更是高挂在书房墙头,从小就整日面对着,上面的细节闭着眼睛,她都能默下来。
加上有多次跟着恩师制作仿品玩儿的经验,眼下做起事情来,倒是事半功倍。
等她把需要的颜墨准备好,剩下的,便是作画了。
第93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手里能用的材料有限,可容不得她浪费。
她将朱砂、白矾、黛墨等仔细调色,又小心翼翼试着色,不敢有丝毫马虎。要调出和原作一模一样的颜色,还要使其显示出饱经岁月洗礼的痕迹,可是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正忙得脚不沾地时,覃宝山推门走了进来。
“嗯?大白天的,你怎么有闲暇回房,不是有什么事吧?”
她原本不过随意打趣,不料覃宝山的脸当即就尴尬了。
夏梓晴老半天不见有人说话,抬头一看,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有事你就直说。”
“其实也没啥…”
覃宝山略一思索,还是把担忧说了出来:“你也知道,眼下粮价下滑,爹正为了此事寝食难安。所以,我想来问问你,可有好办法解决?”
“我能怎么解决?总不能抓着那些人,逼迫他们用高价买粮吧?”
夏梓晴不由得好笑,“都说奇货可居,眼下既然粮价低廉,何不把粮食放进粮仓,静待良机?”
“可…”
“若是因为家中的嚼用,就更不用着急了。再过些日子,不是就有二十两银子的进账?你还在担心个啥哩?”
夏梓晴说完,再不看他,又低头继续自己手上的活儿。
覃宝山看了老半天,也看不明白她在做些啥,只得满心狐疑出了门。
老覃头早就等在外面了,一见他出来,立刻冲他招招手。
覃宝山没折了,只吱吱唔唔把晴子的话重复一遍。
老覃头眼前一亮,兴奋得一个巴掌拍在膝盖上:“嘿,老头子我咋就没想到哩!”
往年秋收后直接把粮食卖出换银钱。
可今年不一样,老覃家马上便有二十两银子的进项,他却老想着嚼用,钻进了死胡同而不自知!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吧!爹知道该咋办了!”
解开了心结,老覃头高高兴兴的回了房间。
那二十两银子到手,指不定老覃家再不用卖粮食。往后每年结余一点儿。要不了多少年,咱老覃家也能靠山村的大户,重现老祖宗的辉煌。
夏梓晴忙碌着,连覃宝山几时离开的都没注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都准备好了,她便沉下心来,先掩上门,这才开始勾勒那半副“虢国夫人游春图”。
为了节省原材料,她只勾勒半副画,自然要比画一副省事得多。哪儿浓墨重彩,哪儿轻描淡写,哪儿细细勾勒,哪儿笔走游龙…胸中的画卷一点点徐徐在眼前呈现,却没有丝毫差错。
直到她收了笔,已大黑,而屋子里不知何时已点了灯。
“咦,你怎么不唤醒我?”
直到此刻,夏梓晴才察觉自己腰酸脖子疼,整个身躯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她小心翼翼拿起观摩,吹干墨痕,只待放上一两日,便可以进行后续装裱和做旧的工序了。
“你咋知道我没叫你?”
在另一旁誊写的覃宝山搁下笔,回头望着她笑:“真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等本事!简直是…神了!”
他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第94章 成败在此一举
“区区小道尔,不足为外人道矣!”
夏梓晴可不打算多说,拿起画纸,仔细的吹干。
“这如何算小道?晴子,宝山哥虽然不知道你师从何人,能教导出你这等有学识、有才情的才女,想必令师也不是寻常之人…”
他激动的话语尚未说完,却对上了夏梓晴那双含笑的眉眼,当即哑了嗓!
不知如何形容他的心情!
他虽然见识浅薄,却也明白那样的画作,远远不是寻常人能画出来的!
至少在他的映象中,大哥做不出来,自己曾经的夫子做不出,记忆中他就没见过谁能画出这等好看的画卷来!
可惜,她却是女儿身!
“我师从何人,我自己也不清楚。老实说,我的脑子里并没有过去。”
夏梓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你也无须替我惋惜什么,对我来说,既然苍天让我忘了那些记忆,自有它忘记的道理。从我有记忆起,便被牙婆带着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圩集,走过一个又一个城镇。过去的事,我也不感兴趣。眼下我感兴趣的,就是怎么尽快多挣些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