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少爷，老太爷早就回来了，如今正和老爷在书房里说话呢。”
“是嘛！”
夜奕晨脚步一顿，又转道去了书房。
夜大夫夜士茗确实回来了，正和自己的长子叶元垄讨论着朝堂上发生的事儿。
“刚才，我去了趟圣上养病的华庆殿，同去的还有右相，三王爷。我们在华庆殿门口跪了两个时辰，却没有见到圣上。倒是听在圣上身边伺候的喜公公说，皇上已经……三天没睁眼了。”说起此事，夜士茗语气分外沉重。
“三天？”
夜元垄倒吸一口气！圣上居然病得如此严重，外面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他心下着急了：“爹，这消息……可靠吗？您要知道，那些没了子孙根的东西说得话，可都是要打对折的！”
想他们夜家能在朝野上屹立多年不倒，自然也在宫里安插了不少眼线。可这些眼线回报的结果，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皇上和常年卧病在床的太子一样，都是大病小病不断。可从来没听说，居然病到这种程度了。
“这等事，还用你来教我？”
夜士茗冷哼，瞪了一眼自己的长子：“你也不长点心，如今可是关键时期。咱们夜家还能不能保住以后几十年的荣华富贵，可全压在这了！”
夜元垄一缩脖子：“爹，我知道了。我这不是，我也是太着急了，这才说错了话。爹，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你妹妹出面了。”
夜士茗蹙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的妹妹早年就进了宫，被封为充容，位列九嫔之末。在后院里却并不得宠，这么多年下来，身后也只有一个公主傍身。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原本就如履薄冰，唯恐一个不慎就粉身碎骨。这些年，更是连宠也不敢争，龟缩在偏埯一角苟延残喘。如今，爹却要让妹妹出面？
“爹，这不太好吧？妹妹她……”
夜奕晨就在这当口闯了进去，也打断了夜元垄尚未说完的话。
“就按我说得办！”
夜士茗投去警告的一瞬，回头一脸和蔼朝夜奕晨招招手：“奕晨回来了？来，过来坐。”
“祖父，爹，你们在谈什么？什么事要让姑姑去办？”
夜奕晨走进，朝二人见礼。
“没什么。”
不等夜元垄说话，夜士茗便打断了他，笑呵呵看着夜奕晨：“晨儿，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可是去了城外？”
“不错，祖父，晨儿是奉了懿旨去查看兰陵侯的伤势，刚刚才从城外赶回。”
夜奕晨话刚刚落下，夜士茗就动了怒。
“胡闹！谁让你去讨要旨的？那兰陵侯猖狂霸道，胡作非为，在朝中树敌甚多。如今他受了伤，旁人躲还来不及，你倒好！居然上杆子撞上去。你是嫌家里太安宁了，故意找点事做？”
“祖父，当初晨儿身陷囫囵，旁人都落井下石，恨不能将晨儿留在流枫城。是兰陵侯，不顾自己的性命，更不怕被皇上问责，冒死将晨儿救出。这才有了晨儿今日站在您面前。祖父，您从小教导晨儿，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眼下兰陵侯落难，晨儿此时不出面更待何时？”
夜奕晨据理力争。
“喔？”
夜士茗听了他这一席话，反倒笑了。他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来细细品茗。
“我怎么听说，你为了个女人在码头上和兰陵侯大打出手，这才有了兰陵侯带人疯狂远盾，之后才遭遇了埋伏在半路的杀手，身受重伤？难不成，祖父我年老耳背，听茬了不成？”
“祖父，这事儿……此一时彼一时也。”
夜奕晨的脸可疑的红了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嘭！——
夜士茗直接把茶盏甩到了小几上。
“糊涂！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他砰砰砰重重拍着桌子，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你明知道，吏部侍郎那条疯狗受了六皇子指派，调查此事。那礼部侍郎和咱们夜家政见不同，这些年没少为难我们夜家。原本你就有重大嫌疑，你不避嫌，还主动往枪口上撞。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他明显气极了，满嘴唾沫都喷到了夜奕晨脸上。
夜奕晨不敢抬手擦，赶忙跪在他面前。
“祖父，正因为晨儿有重大嫌疑，为了还晨儿一个清白，晨儿才更应该走这一趟。只要兰陵侯能醒过来，自然就能指正当初真正的行凶者是何人。”
第822章
“你真这么想？”
夜士茗眯起眼看他，见夜奕晨毫不犹豫点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我看，你是去看那个女人了吧？”
他可是早就听说，那女人不但怀孕了，还长着一张和依依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若非对方已嫁人并身怀有孕，他早就亲自命人料理了！
一句话，说得夜奕晨后背冷汗直冒。
“祖父，您既然都知道了，晨儿也不瞒您。不过，那名女子早已身怀六甲，晨儿就是再糊涂，也断然不会行那等强抢民女的行径来。晨儿之所以去会会她，委实她也是唯一幸存的知情人。”
“行了，话都不用说了。晨儿，祖父只要你记得，你是夜家的嫡孙，将来整个夜家都要交托在你手上。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记住了？”
见夜奕晨点了头，才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也忙碌了一天，早些回去歇着吧。”
“是，晨儿告退。”
夜奕晨一脸恭敬退了出去。临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回头：“祖父，您还记得当年，依依身死的事情经过吗？”
“依依，你怎么突然提起她来？”
夜士茗和夜元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讶：“祖父知道，你和依依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非比寻常。人死不能复生，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咱们还得往前看……”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话，话里话外还是老调重弹，听得夜奕晨昏昏欲睡。
见他如此，夜士茗话题一转：“说起来，絮儿那孩子也不错，对你又一往情深。你要是看着喜欢，祖父就找个良辰吉日……”
“祖父您别！”
夜奕晨谢敬不敏连连摆手：“祖父，我和依依感情想必您也清楚。当初就说好，我要为依依守妻孝三年，三年内，绝不娶妻！”
林依依是中书令林旭光的嫡亲孙女，林父林重帛在翰林院任知事，每月只需去翰林院点点卯，便可以回家陪着娇妻跑马遛弯，好不逍遥。林重帛早年求娶了恩师之女郑氏，和娇妻多年恩爱，膝下只有一双儿女林孟辉和林依依。
林依依和柳絮儿是表姐妹，两人从小很要好。柳絮儿的父亲早年外放到穷乡僻壤做官，临行前，恰好柳絮儿生了重病，无法同行，便借住在林家，和林依依情同姐妹。两年多前，林依依去寺里上香遭遇马贼，甩下马车，被众多的乱蹄踩踏惨死。
此后，柳絮儿多次明示暗示，要完成姐姐的遗愿，嫁进夜家照顾夜奕晨，却被夜奕晨果断拒绝了。
却不想，对方根本没把他的拒绝放在眼里，一直以夜奕晨的未婚妻自居。
偏这些吃饱没事干的长辈还瞎起哄，试图把两人凑成一对。
“你……行行行，祖父也不逼你了。”
夜士茗想到了什么，也有些怅然若失：“反正等开年你也守满了三年，絮絮那丫头两年都等了，想来也不在乎多等这俩月。哦，对了，恒儿那边最近可有消息传来？”
恒儿，指得是皇六子楦黎，胤恒是他的字。
林旭光早年将长女送进宫中，诞下皇六子楦黎后被封为淑妃。五年后，夜元垄求娶林旭光的嫡次女，诞下夜奕晨。夜奕晨和林依依是表兄妹，二人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羡煞旁人。
楦黎从小聪慧过人，深受圣上喜爱。如今圣上龙体抱恙，替圣上代为监国的，正是皇六子楦黎。
许是皇六子楦黎皇宠过甚，遭人妒忌，林家在朝堂空有其名，却无实权。
没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眼前的荣华富贵就如同湖面上的漂萍，指不定一个狂风骤浪席卷，等待大家的便是灭顶之灾……
“没有。”
夜奕晨微微摇头，一脸恭谨：“此次进宫，晨儿只是向娘娘讨要了一张通行的懿旨，并未见到六皇子。”
六皇子代圣上监国，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国君之威严，每日上朝夜士茗自然能见到他的身影。可为了主动避嫌，夜士茗甚少主动和六皇子私下见面，更惩论交谈了。
夜士茗疲惫地揉着眉心：“知道了。你下去吧，别杵在我眼皮底下惹我的眼。”
夜奕晨不敢再触怒自己的祖父，急忙退了出去。
身后，还隐隐传来祖父的抱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