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言无声的掀了掀唇角,“三哥,课业虽紧可自学时间依旧要占半数,你若不嫌弃不如白日里到我房里一起温书如何?”
曲清闻瞬间有些委屈的朝她看来,他虽月考学评上上,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来年的春闱就一定可以高中,这个四弟怎么能如此偏心?
曲清鸿攥着的手松开又握紧,曲清言扬头看去,就见他面上闪过一抹羞愧,“麻烦四弟了。”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当初的算计曲清言并非彻底忘到脑后,只除夕那夜他同曲清希也算帮过她一次,一来一往,往事已经结清,她自觉不需再揪着往事不放。
何况聂太霖那里的隐患还在,她不论因着什么原因都要同几位兄长维系好关系。
曲清闻如同被遗弃一般,控诉的眼神一直落在曲清言身上,激得她涌起满身的鸡皮疙瘩。
“大哥,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易安兄?”
明知曲清言在转移话题,曲清闻还是顺着她的话说着:“嗯,午膳你同三弟先去吧。”
曲清闻从杨建贤处回来也没有多提,一切都自然平淡的如同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之后直到休假曲清言都没有见到杨建贤的身影。
月中休假,曲清言第一次急着回府,月考那几日封学,千山来过两次都没能将消息送进来,她还不知秦氏提亲的后续。
以她对田氏的了解,这次怕是不容易善了。
田氏会一直如此纵容秦氏及曲昭云,应是早就想寻的她们的错处,借着狠狠发落一次。
兰山院里,曲清言一踏进院子就觉院中太过安静,她脚步不停直奔正房,只一脚刚踏入回廊就被守门的婆子拦下。
“四少爷,老夫人对三夫人下了禁足令,任何人都不得进门探望,四少爷请回吧。”
禁足?
这算什么惩戒?
“我难得休假归家一次,总不能不同母亲请安,想必祖母那里定是不会怪罪。”
曲清言刚才从春晖院请安出来,那田氏连看她一眼都不愿,难道这就是其中原因?
“四少爷,老奴也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您看没有老夫人老奴也没办法放您进去。”守门婆子抬手挡在曲清言身前,言辞虽然诚恳可神态却无多少恭谨之色。
曲清言面上一冷正准备将人推开硬闯,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四少爷,老太爷让您现在就去他书房。”
守门婆子闻言明显松了口气,曲清言斜睨她一眼,转身离开。
“你身为男子,如此频繁出入内宅,你可知此举并不妥?”
曲文海看着她猛然收紧的神色心头微微疲惫,若曲伯中还在这些为人处世之道便不需他这个祖父来教。
“孙儿半月归家一次,回府便会同兄长一道给祖母请安,从祖母处出来,兄长去看望各自的母亲,清言也会去兰山院,清言不知此举有何不妥?又哪里算是频繁出入内宅?”
她沉着声,不知何时起对着曲文海已是再没有办法恭谨的回话。
曲文海被她顶撞的微微发滞,回神就有些动怒:“这般说你还有道理了?内宅之事男子向来鲜少插手,你却是一而再的同你母亲说些妇人之事,你可知这般已是犯了大忌?”
曲清言撩开衣襟跪在地上,只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光棍,“父亲去世早,清言不放心母亲一人留在内宅。”
“不放心?你当这曲府的内宅是洪水猛兽吗?不放心!”
曲文海一把将手中的端砚摔在地上,泼出的墨汁在她的衣袍上染出大片大片的墨花。
曲清言梗着脖子不再言语,只她这般确实如此的模样,比出声应答更让人狂躁。
“你可知你让你母亲遣媒人到杨府去提亲,让祖父在同僚面前有多抬不起头?你可知现在全京城都在是说新近入京的曲家,眼高于顶一个庶出居然也想嫁入侍郎府做掌家夫人?”
这是何出此言?
曲清言眸色未变,依旧扬着头:“孙儿从未让母亲遣媒人去杨府提亲。”
“你当是我在冤枉你?”曲文海心头的怒气未消,扬声对着门外喊去:“去将六小姐唤来。”
“你既是觉得祖父于你不公,那就等你六姐前来你好生问问就是了。”
☆、第四十八章 亲娘亲姐坑一遭
三月天,暖风尚未吹起,地板依旧寒凉,曲清言跪在地上,膝盖处就有如寒针一根根往里钻。
六小姐……曲昭云……
曲清言心底一声叹息,垂下眼帘再不愿与曲文海对视。
曲昭云来的很快,书房门被推开,曲清言未回身就听着脚步声越行越近,接着一双缎面碧色绣鞋撞入眼中。
“昭云见过祖父,祖父万安。”
“去杨府提亲到底是谁的主意?”
曲文海面容冷厉,眼中厉色直直落在曲昭云身上,骇得她心一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回,回祖父,是……是四弟,对,是四弟向母亲提议去杨府提亲的。”
“怎样?你可是听到了?”
曲清言落在袖间的双手指甲已是紧紧的扣进手心,真是她的好姐姐!
“清言从不曾说过此话。”
“你怎么就没说过,明明是你说杨府大公子才学、相貌、家世无一不好,可做良配。”
“我也说杨公子来年若是金榜高中就是迎娶国公府的嫡女也全然配得上,让你不要做白日梦,这话你为何不讲?”
曲清言无视曲昭云的怒目,只冷冷的回着。
“这……这话我怎么知道你说过?再说,母亲说她都是听了你的建议才寻的媒人,”曲昭云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知从何处寻到了胆子,越说越是顺畅:“四弟可是最近学业太重,记性变差了,不然为何说话的话做过的事丝毫不记得?”
曲清言死死的攥着拳,强迫着自己不要一拳挥在曲昭云的脸上。
好心不得好报也就罢了,现在又被反咬……
曲文海站在书案后,冷眼瞧着他们二人,突然抬手指向曲昭云:“你回去吧。”
曲清言的沉默让曲昭云如斗胜的公鸡,扬着头行过礼,得意的瞥了曲清言一眼这才反身退了出去。
书房门再次关起,房中只余他们祖孙二人,曲文海背靠在官帽椅上,一手撑头就那样看着曲清言。
事到如今居然还是满身不逊。
“你还有什么可说?”
被自己的母亲和亲姐姐摆了一道,她还有什么可说?
曲清言挺直背脊,再扬头眼中只剩漠然:“孙儿无话可说。”
“祖父还是那句话,后宅之事你身为男子不要再插手。”
可她不是男子!
曲清言跪在那里,心头全是恼怒和无奈,还有一丝几不可查的彷徨。
“你何时想通就何时起身回房去吧。”
曲文海疲惫的揉着眉心,起身出了书房,只余曲清言一人被落日的余晖拖拽出细长的身影。
曲文海让她跪着,她便一直倔强的跪着,很多事不是她想通就可以,那样的亲娘那样的亲姐,她如何能不管,这样的时空最容不得孤家寡人。
曲文海在田氏那里用过晚膳又闲聊了几句才回到书房,结果就见她居然还跪着,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只得气闷的将人赶回来。
“少爷,你这是你怎么了?”
容嬷嬷早就听人说他们下了学回府,可日头都已经落山还没见到曲清言回来,她也不知为何会心头生出一抹不好的预感,就一直心焦的守在院门外。
曲清言冷冷的扫她一眼,也不用她搀扶一步一挪的回房。
跪的太久,书房的地板寒气又重,她的膝盖当晚就肿了起来。
容嬷嬷关紧房门,讷讷的找出药油,倒了些在手上搓热后这才小心的在她的腿上揉捏。
“四少爷,三夫人她……她也不容易,你不要怪她好不好?”
曲清言面无表情的看着红肿的膝头,秦氏只轻飘飘的一句不容易就可以得到原谅,那她呢?
她女扮男装混迹在一群男子中间,为了生计、为了前程、为了她当年的一句谎言,每日都要禁受不知会从何而来的算计,她就容易吗?
还是她们都觉得身为一个女子,去做一个男儿当真就那么容易?
容嬷嬷等不到曲清言的恢复,小心的抬头扫她一眼,还是忍不住为秦氏辩解。
“四少爷,那日您离府之后,老夫人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三夫人和六小姐都叫了过去,狠骂了一通。老夫人说夫人眼皮子浅,不识好歹看不清自己身份。也说六小姐有生无养,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曲清言冷笑,这田氏骂人虽狠可确实一句都没有说错。
不论是秦氏还是曲昭云都有些拿不出手,想必她现在一定后悔为了膈应曲伯中,给他说了这样一门亲事。
“您也知道夫人最听不得旁人说她教养不好,当场就同老夫人吵了起来。”
曲昭云闹腾的本事全部得自于秦氏,她就算没见到也能想象得出当时是怎样一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