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晚到月底,欢哥儿……他只是你的孩子,与我无关。”
庶出这条路太难走,她已是走过,他们的孩子无论胸中是否有大志向,都去做一个富足的世子吧,等着以后余有台不在了,就可以做一个富贵王爷。
她的心思余有台懂,一直都懂,所以他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好,我会处理。”
从小琉球到西边的福建省,寻常里渔船都会在这中间同行,余有台想要安排曲清言回到内陆并不算难。
只是就这样放她离开,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等到欢哥儿百日后再走可好?”
“不了,他最好从不知生母是谁,这样就不会恨我。”
她注定不会是一个好母亲,这样的停留又有何意义,原本欢哥儿都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余有台彻底没了声音,他颓然的转回身,步履艰难。
这些年里他事事谋算得当,只有了两处意外,一是被景帝昭告天下封了亲王,二就是也许永远都无法走进曲清言的心。
哪怕他用尽了手段,最终依旧落得了同朱瑾睿一般的结果。
只他要幸运一些,他至少……还有欢哥儿。
通往福建的船上,曲清言已是换回了穿惯的男子袍服,她身边只带了王嬷嬷一人。
王嬷嬷从知道曲清言要先行离开的那日起,心里就充满了惊疑。
她实在无法想象身为女子,又已是做了母亲曲清言为何还能如此狠心,那娇娇软软的小宝宝她都舍不得,曲清言怎么就能硬的下心肠再不去看一眼。
“嬷嬷可是觉得我对欢哥儿太不公平?”
护送曲清言回京的是三艘大船,她所在的船行在中间,船工以及侍卫都在甲板上,曲清言站在二层房中的窗边,迎着海风神色淡淡。
她这般问着王嬷嬷那里应是,忙道不敢。
“嬷嬷以为我将他带在身边就能护他周全吗?我现在前程未知又尚未娶亲,带着他回京他就只能是小妾所生,我自己就是庶出这样的身份同我一起……呵。”
曲清言自嘲的笑了笑,她这般解释倒是让王嬷嬷生出了一点勇气,也就小声的问着。
“少爷,王爷那里……王爷对您不是挺好的。”
“好?”曲清言猛地回身:“嬷嬷以为如何算是好?我科举出身自小就当做男子养大,若无功名在身恢复女儿身最多于闺名有碍而已,但现在若被人知道真实身份那就是欺君,要抄九族,难不成我连命都不要了吗?
“更何况,若就这般跟在广王身边,我又算怎样的身份?他养在府中的美人?如此无名无分我为何要这样作践委屈自己?”
曲清言的责问让王嬷嬷已是留下冷汗,她不过一个下人当真没有想过这么多。
“是……是老奴想到不周全。”
曲清言一声冷哼已是又转过身去,这世道会对女子苛责,又如何不是女子本身就放低了自己的位置,只想着小意奉承、屈膝投欢。
船行不到半日时间已是抵达码头,岸边已人备好马车接应。
曲清言上车就直奔通往京城的官道,到了驿站又送了书信先一步进京。
原本她同余有台去到海外一走就是一年,临近新年京中气氛越发诡异,他却是没想到曲清言会赶在此时回来。
这个家伙简直就是胡闹。
可人都已经回来,又……抛夫弃子的,他只得派心腹手下去接应。
曲清言自是知道她此时回来在外人看来就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此时京中波谲诡异,她同余有台不明不白的去到海外,又这般不明不白的归来。
落入有心人眼中就极有可能想要趁机做些什么,但就因着这样的形势,她的归来虽然会被人注意,但也能让她更好的融入。
待到将来余有台带着欢哥儿归来,旁人就不会想到她同欢哥儿间的关系。
她需要这样的形势让众人对她有旁的观感和印象。
这这些在书信中她没有办法同曲文海细说,而余有台那里她为何急着回来,她不说他也会懂。
越是去往北地就越是冷,官道上的积雪已被来往的行人和马车压的结结实实。
车轮碾在上面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曲清言心下微微恍惚,这样的声音竟是许久未曾听到了。
临近新年,京中各府上照旧是依着往年的惯例清扫和置办年货,马车摇晃着大摇大摆的进京,曲清言没急着回曲府,先到了吏部去补了年假。
她身上的职务依旧是广王府的长吏,虽说余有台在小琉球尚未回来,但她按说也该先一步回岳阳而不是直接进京。
事先有曲文海打过招呼她过去走了文书就算补了年假,只要让旁人在职务上寻不到把柄,旁的她倒也不太担心。
曲文海知她今日到京城,下了差就早早回府,就是秦氏也换了新的袄裙眼巴巴的等着儿子回来。
她这几年在府中日子过的舒心,而曲昭云那里虽是妾室,可永宁侯府遇了这一遭劫难,小辈中就只两个男孩。
她那儿子虽是庶出的庶出,可到了此时又哪里还会去计较身份,永宁侯夫人就只将两个孩子全部养在身边。
母凭子贵,曲昭云在府里只差将尾巴翘到天上去,她不能出府但也时常给秦氏送信,她过得好秦氏自也欢喜。
带到京中的两个孩子现如今都算是有了大出息,她这个做娘的如今在府中也算是能挺起腰杆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府中曲清闻、曲清希几人娶亲后陆续都当了父亲。
曲清闻很是幸运的一连生了两个嫡子出来,后继有人他从前在开封时的气势和架势也全部端了出来。
添丁进口向来都是好事,不论是谁的家里都喜欢子孙兴旺。
只越填人越多,秦氏就有担心,曲清言自从中了状元就鲜少呆在京城,眼看着现如今都已经二十有一,翻过年就要二十二,不提她那就没办法去议的亲事,她就怕再这样下去在府中连她住的院子都要被占走了。
所以收到曲清言回府的消息她就眼巴巴的在等着,人一进门曲文海那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直接就命下人将人带到了兰山院。
“你这个狠心的家伙,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也不说回来看看为娘。”
秦氏的视线在曲清言的脸上身上来回的扫着,越看越觉得有几分诡异。
她挥退了房中的下人扯过曲清言的手,不确定的小声问着:“清言,你这是……破了身子了?”
那眼角眉梢的媚意同以往全然不同,若是不知她的身份就只会当她这是又长开了,容貌有了些许变化。
但知道她是女儿身,就会极容易想到那个方面。
曲清言也做不来忸怩的样子,只坦然有淡定的点了点头:“是,出了些意外。”
她口中的意外就让秦氏有些心慌害怕,窗外的北风突然拍上窗棂发出一声巨响,就瞬间骇得她跳了起来。
“清言啊,你这……你还怎么能有意外,对方是谁会不会要挟你活着揭发你!娘……娘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正是好时候,娘还不想死啊。”
秦氏说话间就已是要哭出来,曲清言黑着脸却是想不出应该如何劝慰。
只能干巴巴的说着:“母亲,儿子已是处理妥当了,您且放心就是了。”
“处理了?”秦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曲清言头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
这是没事话本子也看了不少是吗?
“母亲旁的不用多想,无事就同二伯娘多走动走动。”
“走着呢,走着呢,你二伯娘每日下午晌都会过来坐一坐。”
她的院里没那么多糟心的事,陈氏不愿见院子里那些努力想要爬床的妾室就经常来寻秦氏。
知道秦氏过的极好,曲清言在她房里就不愿再多呆,曲文海那里还等着她。
一年多没回来,北望斋里依旧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房顶碎裂的瓦片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新瓦。
曲文海在房中早已经等的不耐烦,几次派人去催。
“祖父进来的耐心似是没有从前那般好。”
曲清言进门请安,见着府中的老管家亲自将门关起,这次出声调侃了一句。
这大半年来,京中各府上都进了不少新面孔,只这些人被景帝光明正大的赐进来,还要他们在众人身前服侍。
就是明知这是景帝派来的眼线,众人也只能做足了场面,再顺便将人供起来。
余有台知道的消息不少,曲清言回京前也一并都告知于她,所以此时曲清言这般就当真是随意的提了一句。
只这话到底有些扎心,让曲文海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你这小子出海一趟回来就学会取笑祖父了?”
“这个不用出海也是会的。”
两人说话间已是挪到了房正中对坐下来,书房虽是稍稍有些空阔,却也不算拢音,两人将声音压低就算有人在门外偷听,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