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候了,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我如实回答道:“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乐颜的肚子那么大了也无故没了孩子,我不敢赌,也不想我的孩子在宫里尔虞我诈心惊胆战。”
“那孩子是她用了催孕的药强行有的,太医说过保不住的,即使保住生下来也有残缺。”
两相无言,也许没有那些我自以为的误会,就不会有分离,可是在宫里就一定幸福吗,九九会快乐吗?有了软肋的我还能一如既往不管不顾迎难而上吗?
“我本来就不属于那里,九九更是,命运使然,一切回到原位,只能是这样。”再多的不舍,已然发生,有舍有得,只能面对。
许久之后,福临略有些执拗得问道:“所以,你舍弃了我?”
“你永远是个庄子的老爷,无论你在哪里,即使你我相隔千里万里,你爱我,这份爱就足矣陪伴余生。而你,朝堂纷争,后宫斗艳,这份思念之苦会慢慢淡忘的。”最后的几个字吐出,感觉自己犹如割肉般疼痛。
“淡忘,如何淡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前尘旧事莫再提,不是你说的?”我咬着嘴唇,原来他这句话我是那么介怀。
“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福临说着,放开了我。
“是!”
“好!”
说完,他径直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一切仍犹如梦境般恍然。
晚膳后,九九惯例沐浴更衣,整顿好了她我也是乏的不行,一下一下轻拍着她,讲着市井流传的故事传说。
往常九九早就困乏了,可是今天我都连打了十来个哈气,她却是越来越来劲一遍遍得问:“爹爹呢?”
我唯有一遍遍解释,爹爹在忙,爹爹身体不舒服。我以为再拖一会儿她便会睡了,可是她一遍遍得问,一遍遍越来越难以安抚,最后小小的身子执拗得挣脱了我的怀抱,愣是爬下了床。
我看她光着脚丫子,急忙追了出去,想把她抱回来,可是一岁多的小孩子耍出蛮劲的时候,那种犹如活鱼乱蹦的滑溜感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她还生龙活虎,我却已经有些疲累了,我抓着她她也是无法,索性放开嗓子嚎了起来。
这半山腰上,已经入夜,四周都静悄悄的,哪里经得起她这一嗓子。
“娘亲骗人,还我爹爹,还我爹爹!”她一边嚎着一边豆大的泪珠滑落了下来,我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她才那么点大,我怎么去怪她不懂事呢?何况她一向懂事,只是在她的心里也希望像别的孩子一样有爹爹,有娘亲。
谁不希望呢?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坚强,身边一直有胜似亲人的朋友,我一直不孤单,可是她这么一嚎,连带着我内心的**和无助一并嚎了出来。
我多想安慰她,可是一开口,内心的委屈就先涌了出来,最后我抱着她一起在门口哭。
哭了会儿,九九反倒提前止住了哭声,她眼睛瞪得好大,眼神里有些慌张害怕,她抽泣得说着:“娘亲,你别哭了,九九不要爹爹了。”
她那么一说,我哭得更厉害了,心痛她的懂事,更心痛自己的无能。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待我听清时,一件素色长袍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夜深了,不入房里,在这做什么?”福临的声音清亮温柔。
我抬起了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他,他一袭素衣,应该是听见九九哭连外衫都来不及穿便赶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不该再哭了,可是哭声却忍不住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委屈。
福临矮身揽着九九,抱着我,在我耳边声音极尽温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被他拉着进了房间,他唤了丫头在边房替我沐浴更衣,他则是抱着九九进了卧房。我听见一声声类似呢喃的歌声,他哼的很好听。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离去,想到刚才自己的模样,我顿时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偷偷去看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折腾了一宿,还不睡?”九九已经入眠,福临压低了声音。
我看了眼他,躺下我的卧榻一点没有要下来的意思,我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得开口:“你,不出去?”
福临将九九抱到了最里面,掖好了被角,自己则是往中间一躺,言辞凿凿得说道:“你我是成过亲的夫妻,九九是我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出去?”
“我…”确实,按这个理儿,他真的没有理由出去,况且我走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什么和离书,我俩确实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睡吧,刚才他们都在外面呢,我没让他们过来,许是都看到我们一起进屋了,我这都待了个把时辰了,你现在把我赶出去也于事无补了。”福临的语气非常诚恳,可是我总觉得是他有意为之呢。
不过既然已经如此,我也不能一夜干站着吧,我挪到了床边,靠着床边离他远远的窝着。
“唉!”我听到身后他一阵叹气,然后眼前一晃就被他拉进了怀里。
第三百九十二章 最后(一)
一夜,我就这样没有睡着,不是没有睡意,只是幸福很短暂,能多体会一秒也是难得。
我向来不会示弱,不可能服软,因为无论我做什么,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或许我更知道,我要的太过自私,而他注定是这天下黎民百姓的。
日子恬淡确是生活原本该有的模样,这两日九九的脸上笑得很幸福,连同我都不禁被她感染。
终于到了鸿门宴的日子,我同福临早就在京城造了身份,我和他是豪门世仇相恋双双离家出走。
这样既能显示背景又能故意埋个把柄,我们分析着这场鸿门宴他们必然是有利所图,剩下的几家又都是什么角色。
“你想过没有,历年江南水患不断,这米商都是唯利是图,壮大自己,排挤别人,可这怀乡我细细探查过,王家、严家、张家、李家四家独大,虽然纷争不少却是各有场面格外和谐?”马车里福临看向我。
我嚼着他话里的意思,也觉得怪异,是啊,都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们这四足鼎立那么久安然无恙,显然就是最大的问题。江南水患成灾而他们却不像缺粮的,这粮源定是在北上,要不是四家背后的靠山关系和谐,要么就是这四家本就是一家,不过是借四家的名号欲盖弥彰。仔细一想后者可能远高于前者,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真这样,我们的处境可就更不妙了!若是他们并非有求于我们,而是想赶尽杀绝,今夜岂不是最好的机会?”我说完直勾勾得看着福临,他定是有什么还未对我明说的。
“如果是往常,他们自然是不会有求于我们,可是如今,他们定是有求于我们的!”福临说着展开了手中的地图,朝着南北的陆道说道:“前些日子,这几条道都被洪水冲塌了,运粮过来已然不可。”
我看了眼确实,若是这几条封了陆运定是走不成了,水患成灾水路更是不通,我瞧了他一眼:“所以他们现在只能依靠本地来源?”
“本地今年洪水冲塌,庄稼早已淹没了,他们粮仓里的粮食又是不翼而飞,如今现存的也就山上开的田地了!”
“也就是我们庄子?”我大概明白了此次鸿门宴的目的。
“自然他们在别处也有些许,不过若是你再施粥赠粮下去,对他们而言损失可就更大了!”福临说着看了眼我,轻声一叹:“此番我也不是毫无准备,若他们发难直接拿下,我怎会让你身处险境?”
我别过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福临想问题之周全我比不上他万一,而我总是用我局限的眼光看问题,自以为是的去解决问题。
车轱辘吱呀吱呀转着,一路颠簸泥泞,我们坐在狭小的车厢里,本来我还刻意得想维持些距离,可是一个泥坑一晃荡我直接摔进了福临怀里,后来我索性由着去了。
不久便到了约定的饭馆,外表看着简陋,里面则是别有洞天,我和福临相互看了眼,这怕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了。
我们刚进门就瞧见了郑知县和四家的老板已经在桌上了,见着我们客套的笑了笑,有些沟壑的脸上愣是挤出了不自然的笑容,这场面有些阴森可怕。
福临紧了紧拢着我肩头的手,宽慰我般笑了笑。
“老弟和夫人来晚了,不如自罚两杯?”郑知县笑着说道。
“相公久病初愈不甚酒力,我替他喝了吧!”我说着将几杯酒一饮而下,若是这酒里真有什么,至少能留下一人清醒。
“夫人果然是女中豪杰,真是敢作敢为。来我们怀乡没多久,这怀乡百姓可是都夸夫人菩萨心肠,我这地方父母官都逊色了不少。”郑知县这话似褒实贬,一届平民能与父母官比肩,这绝非什么好事。
若是旁人定会诚惶诚恐吧,我看了他一眼,那贼眉鼠目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本想着婉约些也婉约不起来了,直说道:“县太爷过奖了,我不过是施几碗粥,若是如此小事便能驳了县太爷的功劳,这怀乡的知县岂不是人人都做得。”
也许想着我会称颂些许他的丰功伟绩,脸上的笑容已经提前咧了出来,没想到我是这一番话,郑知县笑容一滞,颇有几分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