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破财消灾呗,哎,一群小人,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衔,稍有些权力就敢这样为所欲为,定是背后有人啊!我就不信没有人上告郑知县,可是官官为利相互,百姓之言只能沉没在这滔滔江水中啊!。”愤慨归愤慨,我们能做的实在是有限,传达朝廷,呵!我们自己也是逃犯!
“我们能做的就是节衣缩食,明日再多增加些米粥,能尽一份力是一份力吧…”水灵的语气也是多有无奈。
不甘和无奈,却无可奈何,这就是处在底层的普通百姓所面临的现实,能改变这一切的唯有他了,官僚糜烂,贪污成风,他应该知道吧,他应该不会放任,我想起我还在宫里的时候,他为灾患焦急,恨不能感同身受的模样,这样的他应该不会让这个局面继续下去。
我能做的,就是替他分担万一,能助多少人是多少人,能将局势挽回多少是多少,我不再感觉到迷茫,也不再无助。
我一改方才的颓势说道:“嗯,明日我去吧,你们忙些别的,我顺道先去会会那些个无良奸商,探探衙门这出是什么个意思。”
第二日,听闻我要下山,九九死活掖着我的衣角不放手,无法,我只能带着她前去一同施粥。
九九有些时日不曾下山,兴奋得很,一路我紧紧拽着她的手,生怕她像像小鱼一样溜进人群里。
“夫人,前面就到了施粥的地方。”庄子里的欢儿向我指了指前面的亭子,早已经有难民举着碗等着了。
“若是我们不施粥,这些人就只能啃些树皮,菜叶,饿着,现在他们都把我们庄里的人当活菩萨。”欢儿一边说着。
暴民不过是饿急了,被逼无奈,奋起反抗,谁不想吃饱穿暖一生平顺呢?
我看着欢儿几人到了后,灾民们已经有序得排起了队伍,没有争先恐后的,对老人和妇孺也是多有照顾。
欢儿向我解释道:“刚开始也并非这样,后来嫣然姑娘定下了规矩,若是不排队便不施粥,直到他们排好为止,后来他们渐渐就自觉了。”
我点了点头,嫣然做事自然是思虑周全。
施粥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九九看着架势呆呆的,奶声奶气地问我:“娘亲,是粥粥很好吃所以他们要吃吗?”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粥粥是很好吃,可是他们是因为没有饭吃了。”
九九想了下有几分不懂:“娘亲,他们为什么没有饭吃,是犯了错被他们娘亲惩罚了吗?”
我想起之前她胡闹非要一直吃糖,我气急了就罚她不准用晚膳,感情小丫头还记着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天灾**,只能尽力说着:“你看这一个多月一直在下雨,这雨水呢越漫越高,将庄稼都淹了,他们啊就没有饭吃了!”
我没指望九九能明白,没想到小丫头恍然大悟般看着我道:“娘亲我知道了,之前我在院子里浇水,好看舅舅就说了不能浇太多,不然花花会淹死,是不是一个意思啊?”
“九九真是太聪明了!”我刮了刮九九的鼻子,忍不住夸赞。
我望了望远处,抗洪的沙包堆叠,可是水位仍是居高不下,在亭子不远处有严字招牌的米商卖粮,我们施粥毕竟杯水车薪,饿不死罢了,不能真指望吃饱。家里还有钱的只能高价买米。
我对着欢儿说道:“你帮我看着九九,千万别松手,我去看看严家。”
寻常时期一斤米也就是十文钱,现在一斤米卖到了四十文乃至五十文,一家人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温饱。严家米铺今日的米价是五十文,买米的络绎不绝,而严家限量销售,如今卖米比卖金子挣钱。
“买米吗?排队去!”小厮打扮的人推了我一把,一脸不屑地说道。
我故意瞧桶里看了眼,颇有几分嫌弃:“你们严家米铺就这些粮啊,够寒碜的啊!听说前几日某家粮仓遭了贼全给拉街口让人抢了,该不会是你家吧?”
“胡说八道,看到了没?五十文一斤,你要是今天出双倍,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也让你看看是你的银子寒碜还我家的粮仓寒碜!”小厮一脸轻蔑。
看着小厮说话的模样倒是底气十足,看来严家也不是等闲,我撇了撇嘴:“一百文一斤,你们这是卖粮?你们这是抢劫啊!”
“嗨,还别说真有人抢劫,这粮食是一日少过一日,今日嫌贵,明日再会!看你也不是来买粮的,走走走!”小厮说着,半推着把我轰了出来。
从严家出来算是无功而返,从一小厮口里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我往回走,心里盘算着几大米商和郑知县的背景。好几日了也没见郑知县找王富栋麻烦,看来这其中利益盘根错节,复杂啊!
我往凉亭里走去,远远便看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围在那里,也不知是冲谁来的,我心下不安,着急得喊道:“九九,九九!”
“娘亲,我在这儿呢!”听到九九的声音,我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从人群里九九小跑着扑进了我的怀里,她一脸兴奋地和说我道:“娘亲,以后我们家也有爹爹了!”
“啊?”
我不明白九九在说什么,我被她拉着,往凉亭里中央走去,我抬起头正巧撞上了福临的目光。
我呆呆地站着,看着,仿佛天地万物在这一瞬间都失了色彩。
福临抱起了九九,一脸的疼爱,九九一声声唤着爹,这一切就好像他从不曾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仿佛只是一场小别后的重逢,只是,为什么,我等得太久太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就这样如木头一般杵着,寸步难移。
第三百九十章 前尘旧事莫再提(三)
不远处我听到了水灵和嫣然唤我的声音,我转向他她们,水灵见着了福临有些惊恐,嫣然则仍是一副浅浅淡淡的模样。
福临将九九交给了水灵:“把孩子带走,我要与她单独说话。”
就这样我伫立着,看着眼前人影攒动,到最后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你不该对我说些什么吗?”福临负手背对着我。
我该说些什么,恍惚间我听到自己说了:“此乃我一个人的主意,若要怪罪,罚我一人便是!”
福临的身型僵了僵,在我措手不及时已经转过了身,他的眼眶有些泛红,面容多了几分挣扎,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我以为再用力我就会被捏碎。
“你可知道那天醒来身旁无人,哪里都找不到你,我有多少无措?”
“你可知道,失而复得,得而再失,对我来说有多么残忍?”
“你可知道,我派人寻遍了北面,京城边的屯守兵营和宫里的禁军全都洒了出去?”
“你可知道,几日几夜我不曾入睡,眼前全是你的模样?”
“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我有多想你念你,明明恨你不告而别,却日日想着你就这样又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可知道?”
福临的声音,渐渐在我耳边弱了下去,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我感觉到有些温湿在我的颈间晕开。
我不争气的湿了眼眶,我从不敢想象我离开后他会是什么模样,我以为他会难过,可是几日后他便会打起精神,专心朝政。我以为有董鄂氏温柔相伴,很快我就会比当时的博尔济吉特氏更快的销声匿迹。我以为…,可当他的一个个拷问摆在面前时,我疑惑了,我的以为到底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我自作聪明?
“皇上勤政爱民,断不会因些许儿女私情左右,况且皇贵妃娘娘在侧,定然能为皇上分忧解难。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论容貌我在宫里不过是下品,论德才我在宫里属下下品,论为人宫里多的是比我善良比我温软比我耿直的人…”我的声音愈渐无力,最后变成了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说到底,你从来不曾信任过我!”
“你相信任何人,甚至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曾经你死我活对立之人,你却不信我。”
肩头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由得一阵寒颤,他的声音冷了下去。
信任?或许从董鄂氏出现的那一天便不再有了吧。他对我的态度也是从那时起,变得模棱两可。
我本不该说什么,可是过够了想说不敢说的日子,如今在这江南天阔之际,我为何还要畏畏缩缩,我抬头看他,声音多了些自嘲:“皇贵妃可信你?”
福临,愣了愣,苦笑着道:“你可知道先帝宸妃?”
“如何不知,我若是还在宫里,在别人心中许是另一个宸妃。”自从董鄂氏出现,我就是万能挡箭牌,谁不以为我是宠冠后宫的女人。
我有些不解,他提宸妃是何意?
“有先帝先例在前,有多少人会以为你是我心里的宸妃?”福临叹了口气,在我惊讶的目光下缓缓道:“你以为自己是个靶子,而董鄂氏安享恩宠,你都那么觉得了,宫里那些个精明不过你?你无家族傍身,她人眼里你得恩宠不过是我一念之间,有多少人真的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一直以为,保护好你,给你足够的保障,你会懂的,你会信我,会安然健康得在我的身边,可是我不曾想过你要的,也许我根本给不起。”
我心里的靶子理论被击得粉碎,确实,我将旁人看得太过单纯,将宫里人与人间的关系想的太过简单。这宫里能有多少人是为爱而活,不过都是为了利益而已,我于她们而言是多么微不足道。即使我宠冠后宫如何,即使我嚣张跋扈如何,待龙恩耗尽时,我就如同一只蚂蚁般弱小。对我,她们不必费尽心思,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