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的哪里话,不过是郑知县谦虚,您倒是当真了。”王富栋替郑知县解围道。
“我这人脑子笨,可不会弯弯绕,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了,那些虚头巴脑的我应对不来。”我丝毫不想想让,对着这帮社稷的蛀虫,我实在无法虚与委蛇。
“既然夫人如此说,那么我也就直说了,上次官粮失窃案,有人报案说是夫人所为,本官自是不信的,可是既然有人报了案自然得处理,夫人你说是不?”郑知县脸色一沉,使出了第二招。
秦羽无殇什么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如何都不信他们会在这种小事上漏了马脚,更不会有有人报案的可能,这么说无非是想试探我虚实。
我看了眼郑知县颇有几分义愤填膺得说道:“是哪个人报案的,不若明日便开堂审理,如此子虚乌有的事情栽赃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何居心?我们来怀乡根基尚浅,庄子里也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如果这样也能令堂堂官粮不翼而飞,怕这衙门也是虚设的吧?”
郑知县几人一直看着我,想来在我的一番表演下对我的怀疑去了大半,他们自然是没有真凭实据的,哪怕捏造他们也不能拿出什么过硬的证据明。
“夫人你也太大胆了,郑知县不过是这么一说,歹心小人之言若没有真凭实据,知县定然不会冤枉好人,夫人放心便是,只是这侮辱衙门侮辱朝廷的话语,夫人可是言过了啊!”王富栋的声线本就有几分阴郁,说这番话着实应该配上奸诈的白脸,更为契合。
“我哪里污蔑衙门,污蔑朝廷了,天地良心啊,我说了,如果,如果!知县管教有方,自然秩序森严,所以这官粮失窃一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并且这领头人啊可不一般,我们这怀乡说小也小,能有这实力的,数数也就一个手的事情。”我说着慢慢数了起来,手指头比到四的时候,停住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么我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京城齐家的少爷和林家的小姐,二位若是没这能力怕是要折煞我们了!”王富栋继续出招,步步紧逼。
其他几人看似闲散得饮酒,实则都是瞥着我们,这也印证了福临的猜测,怀乡这四家本是一家。
看来他们已将我们捏造的身份打探了一番,我和福临故作震惊,有些晃神。
“看来齐老弟有些意外啊,哈哈哈哈…”王富栋说着已命人倒满了酒盏递到了我们面前,“这纸是包不住火的,喝点酒,压压惊!”
“你们…”福临刚一开口,就猛烈得咳嗽起来,这演技,要不是我也是演出的一方,我也被他骗过了。
“齐老弟,莫急,我们也不是要为难你们,只是齐夫人的某些行为妨碍了我们的事,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王富栋一脸奸佞小人的嘴脸。
“你们的事?我夫人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曾打扰到你们?”福临气息上不平稳,说几句话便已感觉有些累了,这病秧子演的真是出神入化。
“明人不说暗话,夫人施粥赠粮便是碍到了我们,强龙不压地头蛇,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规矩,如今你们打乱了规矩,就必定要付出代价!”王富栋说着酒杯重重一放,敲在桌子上,一声闷响。
“什么代价?”我警觉得问道。
“交粮!不然的话,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就等着被棒打的下场吧!”王富栋几人看似成竹在胸。
“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朗朗乾坤你们以为这世上真的没有王法了吗?”福临明显愤怒了,他自诩用人唯才唯贤唯德,可是有官员偏以为山高皇帝远,仗着些许权势就想称王称霸。
“王法?我只要将你们押入大牢好生伺候着,飞鸽传书一封,待齐家林家的人到了,我看你们还想不想问什么是王法?”郑知县说道。
“怎么,你们背后的势力害怕齐林两家不成,不然直接将我们灭口占据山庄不是更加方便嘛?”我说着,像是握住了他们什么把柄的模样,稍稍缓了口气。
“这样做麻是麻烦了点,可是避免横生枝节,不是吗?”郑知县抿了口酒,故意露出几分同情之色:“我也是可怜你们,为了一帮蝼蚁,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难道江侍郎还有畏惧之人,还是怕马上要落入口袋的尚书之位横生枝节?”福临的声音有一种石破天惊的杀伤力。
“你说什么?”郑知县到底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下子漏了底。
福临在京城安排好了假身份,自然是布置好了人,但凡有谁去打探便顺藤摸瓜直捣黄龙。
江侍郎的身份早已清楚,不过这罪证却是在今日得到证实,至于证据,他们之间的飞鸽传书早已在福临手中,而牵制住了这几人,他们各家的府邸早已是失了主心骨门户大开,如今早已被官府的人搜查。
自己设计反而框住了自己,普天之下,莫为王土。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最后(二)
福临此番下江南已达成了他的目的,离开也不过是几日的事情。
我们就像是毫不知情般,享受着的难得的天伦之乐。反正是要别离,那就好好享受余下的时光,别离后再去体会离别之苦。
在他即将启程的前一日,突然一封八百里加急打破了平静。
福临看着宫里的密函,神色凝重哀楚,独自坐了一会儿,起身,对着随侍吩咐道:“准备,一个时辰后启程,快马加鞭务必在月底之前回到京城!”
待随侍走后,我心中有几分苦涩,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管什么事,反正我们母女的分量是远远轻于这些事的。
我也无心去知道,静静得抱过九九,告诉她,爹爹要走了。
在我起身离开前,我听到福临说道:“四阿哥走了,她病重怕也是活不长久。”
许是担心我吃味,福临仅用她来称呼。
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四阿哥都是早早夭折,而董鄂氏也是随着他去了。即便是知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还是有几分不知所措,曾经那么鲜活的生命,那么善良温婉的女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说了句:“节哀。”
我想他需要一个独处的环境,于是起身,离开。
在我迈出大门的时候,我听到他低喃着:“人,不管多么位高权重,哪怕居于千万人之上,总有无力的时候,我以为我能保护你,保护她,保护好我的孩子,可是…我错了,我亏欠她太多不能再欠她一条命了……”
也许他情绪渲染得太令人动容,我的泪意泛上了眼眶,我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也不想欠她一条命,说是欠她,我不比你少,将她卷入这纷争中本就是我先为之,你快去吧,一定能来得及的!”
“等我。”这是他走之前最后对我说的话。
就这样两个字,让我对生活开始了期待。
四个月后,哪怕是在这信息闭塞的怀乡一个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皇帝驾崩,三阿哥玄烨荣登大宝,而那个受尽荣宠的皇贵妃也随先帝去了,生不能同时死则同穴,他们的爱情故事令人动容。
而庄子里的秋千上,那个被传驾崩的人,正在推着他的女儿荡秋千。
他已到了几日,将将赶上这消息的传播速度,董鄂氏最终没有逃过历史的结局,见到福临最后一面,第二日,她终究没有熬过去。我不敢问她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敢问她可有什么执念,若不是我她卷不进来,或许会是尊荣的福晋又或许别的。
福临看到了我,将九九抱给了随侍,其实这几日我们并没有什么太多接触,我逃避着他,也或许他避讳着我。
我不敢相信,这是我能拥有的结局,如此美好,如此惊世骇俗,我更怕的是他会后悔,会厌倦。
“我以为你会大喜过望?”福临与我对立站着,我们之间不过一拳的距离。
“你怎知我不是大喜过望?”我低着头,看着他衣襟上的花纹。
“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江山并非你我二人可以改变什么,左右什么,朝局还算稳当,我留下的并不是残局,玄烨尚幼,仍有皇额娘在。”福临的声音少了以往的拘束,更加温柔耐心。
“不是…”大清江山如何,历史自有答案,从不是我想担心的。
“再次执政,皇额娘并不会觉得累,也许我天生就注定当不了皇帝,权利使有些人能挥斥方裘,尽显才能,沉迷其中,可是也会使有些人疲累不堪,失去自我。我不是帝才,我不爱江山,我只求一世安稳,平静幸福。所以,我不是因为你,我是因为自己。”福临絮絮得说着,听着更像是宽慰我。
我是被选择的那个,选择的人都没有慌张,我又何必杞人忧天。如果他后悔我就缠着他,如果他厌倦我就变着方的弄些新颖的点子,总归此生我都粘上他了。
“你不必宽慰我,我做了就做了,在旁人眼里我是狐媚也好,妖女也罢,终究左右不到我,我又不是个善人,我只顾得到自己的幸福。”我说着,看向了他,有什么能比他在我身边更要紧的呢,只是,如果她没死就好了。
我原本想着若董鄂氏没去,她也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那么我对她的亏欠就不会那么强烈,实则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无论她是活着还是去了,无论她是幸福还是悲惨,我亏欠的终究是亏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