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罗迦静坐于房中,他神色苍白,嘴角还残留一丝未干的血迹。
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长生静静立在烛台下,呜咽几声。
罗迦道“无碍”
说着便抬手将那丝血迹抹去,不多时,嘴角又开始缓缓渗出血迹来。
一灯如豆,照的他面色有些晦暗。
突然窗上倒映一娇俏人影,那影子于门外踌躇,晃来晃去。
罗迦眸色一变,抬掌便挥灭了那盏灯。
室外突然安静下来,不多时,便响起了远离的脚步声。
雁丘知道这家伙平白无故冒出来,八成就是看那名叫云中月的人来者不善,而自己定不是他的对手吧。
其实罗大神好像也没那么坏。
刚下台阶几步的雁姑娘正思考着要如何补偿罗大神这个恩情时。
熄灭灯的房中,忽然传出一句话“明儿记得将箱子送到本尊门口,不得少一件东西。”
雁丘听得狠狠磨牙两声一字一顿道
“知道了”
气匆匆的离开了罗迦的院子。
黑暗里
端坐于窗前的男子,若有所思的透过那一丝窗缝,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缓缓伸出了手,紧抿的双唇缓缓轻启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去下地狱”
……
次日,便有宦官带着内阁拟定的文书送到邱府上,顺道带来了两位首辅大人的关怀。
陈怀镜传话道,多来府中走动走动。
张居正带的话是,年轻人阿,前途无量。
至此,雁姑娘的官场生涯便以这一种看似荒唐,却又极其合理的方式开启了。
有人问,那个云中月去哪里了?答曰该出来的时候自会出来。
彼时
丞相府
后院。
陈怀镜焦急在房内转着,但见厢房内,隔了一层纱幔后,一名御医打扮的长者正伸手给纱幔后的女子把脉。
大概半刻钟之后
那老者方才起身,拱手道“恭喜丞相大人,贵夫人是喜脉。”
陈怀镜登时便觉得天地间一声惊雷劈过头顶,像是初春厚密的云层划开,初降甘霖一般欢畅。
他挥手着令随从取了赏金将大夫送了出去。
赶忙上前扶住了纱幔内的女人道“榴儿,你是我陈家的功臣。好好将养着吧,你父兄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那被唤为榴儿的女子羞涩的点头,做为新晋丞相府中诸小妾里唯一一个怀上孩子的人,幸运女神着实站在了她这一边。
当日,陈怀镜下令将府中其他小妾全数安置于乡下别苑,并于重金安抚其家人。
其实是变相的打入冷宫了。
榴儿本以为自己马上便是以登堂入室的夫人时,便听得身边丫鬟低声道
“夫人还是小心些吧。”
榴儿怯生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问道“小心什么?”
那丫鬟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丞相夫人自乡下回来了,夫人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妒妇。”
第四十四章你养男宠了吗
书接上回
话说这丞相府中新有孕的小妾榴儿,听得那侍女讲到关于丞相原配夫人时,便觉得心神一颤。
自小生在小门小户里,却也曾听母亲讲过大宅深院女人之间的事情。本以为以自己家门这般,以后这种事情定然与好无关的,不想阴差阳错的入了深门。
加之入世不深,便更加担心害怕。
这日,大夫请完平安脉后,她便想着五月春光不错,总呆在屋内精神总是不济,便携了侍女到后花园走走。
两人刚刚行不至一处水池这间,便听得游廊之后传来女子尖利的吼叫之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追着什么人跑似得。
自来到府上三个数,除却那几个与她同时入府的女子之外,还并未见过其他人,况且那些女子也如她这一般身份,日日提心吊胆,更何论于这青天白日之内高声喧哗。
却也丝毫不敢声张,终究是妙龄少女,心思单纯,便向那深处探望一眼。
但见游廊之后,半掩的书房窗内,一女子面容枯缟,头发蓬乱,正在书房里对着什么人大声吼叫。
榴儿想,那女人是谁?为何敢在丞相府如此放肆?那书房的人又是谁?
突然她灵机一动,却觉得背后起了一阵冷汗,赶忙携了身边侍女逃似的离开那处。
不想这一动,便被屋内那女人看见。
但听那女子于背后大喝一声“贱人,你往哪里走?”
说这话时,竟然不顾形象的自那窗口处跳了下来,三两步的便到了她跟前,一双眼睛毒蛇一般的上下打量着她,似要透过她的皮肉看进骨头里。
榴儿哪里被人这般看过,当下惊的不知所措。
而身旁那侍女早已下跪颤抖的声音道
“夫、夫人”
榴儿一听,当即觉得大脑一懵,眼前这女子就是,丞相夫人,她咽了咽口水,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微微屈膝行了个礼
“姐姐……”
话音未落,那女子脸色一沉,啐了一声
“呸,老娘当你母亲都错错有余,是你哪门子的姐姐。”
话音未落,便见陈怀镜脸色不善的从书房绕了出来,因书房正门与游廊处对着,而他不能如她般跳出来,故而慢了一些。
“宁儿,放开她”
这妇人正是陈怀镜的结发妻子朱世君,乳名宁儿。
于阜阳被雁丘阉杀的那朱世铰的亲姐姐。
朱世君平时已独享惯了丈夫的恩宠,况且十几年夫妻从未红过脸,如今丈夫的温情被眼前这女人分走,她哪里受得这股子气,陈怀镜不说话还好,如今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给她面子,她当即心中一横。
劈手抓过榴儿的后颈的领子一把将她扔向游廊下的水池里。
她本就是将门之后,加之生性泼辣,骄横刁钻,向来任心为之。
如今将这已月三月身孕的女子扔到那数尺之下的水池中,便是为她发泄自己不满情绪。
陈怀镜大惊之下,大喝一声“混账”
便要冲下去抓住榴儿,脑中警醒道,若是此番下去,她腹中孩儿定是不保……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自假山后窜出一黛色身影,那影子极快,于空中如一道淡淡的青烟一般,伸手便将那半空里掉落的女子双手托住,旋即一提,足尖蹬在两边的礁石之上,便上了游廊。
陈怀镜将小妾无事,便长舒了一口气,狠狠的瞪了一眼朱世君便上前道谢。
“多谢贤侄。”
雁丘咧嘴一笑,拱手道“多有冒犯,请大人见谅。”
陈怀镜虚扶她一把,赶忙道“哪里哪里,若非贤侄及时出现,榴儿性命堪忧阿。”
说话间,陈勉之匆匆从假山后跑出来。
“邱兄,原来你在这里,刚小厮前来报说你来找我,我左等右等半天不见,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他朗声一笑,浑然不觉自己养父养母及新纳小妾之间的诡异的气氛。
陈怀镜对还跪在地上的侍女道“还在那里干什么,快将姨娘扶回去,好生将养着。”
那侍女得令赶忙连滚带爬起身将榴儿扶着走出了游廊。
雁丘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眼那面容枯缟的女人,这女子不过四十岁小一年纪,但看得出长相还算颇为俏丽,只是面如死灰,头发凌乱,虽一身绫罗,却如同市井泼妇一般。
想来这便是那淫贼朱世铰的姐姐了。
瞧她那咬牙切齿,张牙舞爪的样子,真有几分像眼睛没瞎的梅超风。
她眼睛如蛇的狠狠瞪了一眼雁丘,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她步步生风,走的极快。
转眼便行至游廊尽头,突然停住,雁丘真怕她会开口喊一句贼汉子。
朱世君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陈怀镜,尖利的声音于游廊之上震荡
“还不快走。”
陈怀镜听得,眉头一皱显然极是为悦,但依旧照行,看了一眼陈勉之,嘱咐一声
“你好生招待贤侄”
便头也不回匆匆赶去。
陈勉之丝毫未觉得尴尬。
到是雁丘觉得像是撞破了人家家丑一般,有些不好意思道
“看来,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陈勉之朗声一笑“这有什么不是时候的,他们夫妻每哪天都是如此,你多来几次便习惯了。”
说着便笑嘻嘻的指路带着她向前院走去。
雁丘心想,早知道丞相惧内,只是不知这丞相夫人竟然是如此的德性。瞧他那样子,也并不是什么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感情阿,难道是这女人手里有什么把柄抓在了手里……
想至此,便觉得有些兴奋,她赶忙道
“陈兄我刚想起来,内阁传书说今日让我去一趟,我改日再来。”
陈勉之见她突然来了,又突然离开,心下虽有疑惑,但见她笑的坦荡也不愿乱猜,遂将她送出了门
“你乔迁新居我还未登门拜访,改日定送上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