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我们这是在哪?”
阿音惨淡着愁容,“云希,你恨我抓你来吗?”
云希摇了摇头,“阿音,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从没想过要分开。”
欧阳音听了淡淡一笑,竟像慈母一般抚着云希额角的头发,“我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胆小、善良的人,倒是你……凝结了这可怜的所有。你真的一点都不像我……”
云希怔然地叹道,“阿音,是我太懦弱了,没有保护好你。你我困顿于此,各国大祭司都是虎狼之势,咱们走吧,离开这里,你就放了叶公子吧。”
阿音笑着,“你也放下公孙遏吗?”
云希落寞地,“也许我只是他眼中的一个替代品,他并不喜欢我。”
阿音一听,扭曲着身子,卷作一团不大不小的龙卷风,“由不得他来选。”
云希一见阿音越转越远,忙追道,“阿音,你去哪?”阿音却是兀自玩得高兴,云希咕哝着,“没良心的,好不容易清醒一次,说走就走。”
阿音欢快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快回去吧,云希。”
云希喊着,“我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清醒的你!”
“还是不要见到我了。”阿音已是远到看不见,“我只有在你最虚弱的时候才会出现。”
云希确实很弱,她在发烧,身上并不见什么伤口,但是胸腹和后背都肿痛得不敢碰,四肢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
依娜在大殿中惊醒,大乂在斥责着她囚禁祭司,她虽看不清大乂的脸,但是那如坠冰川的寒意与压迫的杀气让她觉得那就是大乂!囚禁祭司,古来鲜有,一来祭司各据相克之力,若要相拼定是两败俱伤,二来从来也没有过一个祭司像云希这般弱。祭司神力毕竟都是来自大乂,囚禁他国祭司就像自己在伤害自己一般。奥来国的索雅不就是因为囚禁云希而被大乂收回了神力的吗?
依娜揉着刺痛的额头,她向来敬畏大神,这一步或许她走错了。想来这应该是公孙遏之前将云希带在身边动不得、留不住的原因吧。
云希觉得快被自己烧成焦炭之时,有人进来给她喂了药,一连五天过去,云希已能坐起仰望着天牢高高的透气口,她只是觉得有些胸闷得难以呼吸。
“不用看了,你是逃不出去的。”阿音掩着口鼻,尖细着声音而来。
“我没有想逃。”云希仍旧望着那小小的口透进来的光亮,“阿音,对不起。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欧阳音轻哼了一声,凝着她的侧脸,清瘦的脸庞还能看见瘀痕,云希的眉毛很淡,眼睛却清澈明亮,一抹朱唇不施粉黛也是红艳艳的,比起她们之前蕃余相见,原本白皙的皮肤更显惨白。
云希转向她,微微一笑,“阿音,我想家了,我现在只想放下一切回家。你跟我一起走吗?”
欧阳音没有丝毫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不走,叶公子在这,我哪也不走。”
欧阳音抓了天牢的木栏,低低着声音,“云希,我已经求了大祭司放你出去。”
云希苦涩地朝她一笑,“你是要想让我帮你劝叶公子吧。”
欧阳音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希默声不语,原不知你心中所属是他,可是为什么知道之后,心里更加难受。这与当初以为是公孙遏的感觉不同,只是……心疼。
云希前脚刚进了平图府的大门,就看见四五个大夫狼狈地从后府抱头窜出。
云希对欧阳音道,“让大夫散了吧,等他平静一下我再去。”
欧阳音点了点头,“那你先回房。”
元宝顺着后窗轻声入内,“云希姑娘,我来救你出去。”
“不用,我要留在这里。”
元宝一边警觉地打量着门窗,一边催促着,“姑娘这不是置气的时候。”
置气?云希不自然地弯了嘴角,“我没有。”
之前见云希被押回宫中,元宝左右探听无法施救,他正如热锅蚂蚁,如今见云希回了平图府他只想先把云希带出府再说,至于那夜大王之举,元宝也是满心狐疑,理不出头绪。
“你快下去吧。自己注意安全。”云希见琪心过来,忙打发了元宝离开。
“琪心。”云希轻唤着,“后府怎么样?”
元宝一见云希不容他说话,忙翻窗离去。琪心挪近窗下,“乱着呢,那抬来的公子药食不进。看样子是一心求死的。”
“姑娘。白秀来了,我得走了。”琪心仓皇着跑开。
果然。
云希一直守在窗口,见白秀引着欧阳音也离了后府,“阿音,他怎么样?”
“他一心求死。”
云希向后府张望着,“阿音,你先回宫吧,我一定竭尽全力救叶容。”
欧阳音一听云希让自己先回宫,眉头不悦,阻在门口既不让路也不言语。
“阿音,你要相信我。我是……祭司,祭司不能婚配,这你应该知道。”云希咬了咬牙,眼下也顾不得言深语浅,救人要紧。
欧阳音想了想,半晌才让了路,“好吧。”
云希刚走了一步又想到一事,“陛下能不能放了他的两个家臣。”
雪娥在旁一听寒了目光刚要说话,云希忙道,“既然咱们想救人,总不能再杀了他的家人吧。”
“白秀,放人。”欧阳音顿了顿,“药已经放在桌上了,备了五份出来,若是……他皆砸碎……你再命人煮了送去……只是……别让他伤了自己。”
云希听着欧阳音细心地嘱咐,心却越来越寒。她口中说的人真的是叶容吗?
云希驻足院口一直到元宝递了眼色,确认欧阳音走出府门,方才朝叶容的院内而去,到了门口却连推门的力气都没有。
“用我帮你开门吗?”元宝轻声问着。
“不用。”云希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双手推了房门,叶容躺在榻上已被人清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云希留了元宝在门口把守,挪至榻前。
房间里弥散着浓重的药味,云希哑着嗓子,“叶……”只道了一个字便哽咽着说不出话。熟悉又陌生的眉眼,比她在故安见时更惨白、清瘦的面庞。
叶容睡得昏沉。
云希试着平了平心绪,复又唤着,“叶公子……”
“在下叶容,姑娘怎么称呼?”往日情景浮于眼前,那日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今日再见却徘徊在生死边缘,云希心酸地轻轻缓缓地抬了右手,食指轻抚着叶容的脸颊。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碰他,叶容挪了挪脸,云希惊喜地抓着他的肩头,“你醒了?”
叶容并没有睁开双眼,只沙哑着嗓子,“别碰我。滚出去。”
云希鼻子一酸,眼泪冲涌而出,她怕落在叶容身上,忙起了身,借着去端桌上温着的药偷偷擦了眼泪,转回身来,她把药碗放至榻边,“公子喝药吧。”
“滚!”
叶容的声音并不大,却如钻入领中的寒冰一样彻骨,伴着清脆的碎裂声,大半碗的药尽洒在云希的身上,叶容半撑着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
他们不该这样狼狈见面!
云希忙扭过身子,管不住的泪水肆意地涌出。
“你怎么在这?”叶容见云希一身素服,满脸地伤,端了药碗又回来,半是怀疑,半是关切地问道。
云希端着药碗,轻吹了汤匙送至叶容嘴边,“先吃药吧。”
叶容紧闭着双唇只等着云希的答案。
二人就这样僵着,门口白秀来,对元宝低语着,“秦隐已被放出,雪娥走时带走了另一人。”
元宝听完,打发了她先离开,待她走后,元宝上前对云希耳语着,云希点了点头算是知道,元宝又回至门口把守。
云希落下酸麻的右手,重新从碗中舀了一匙温的药递至叶容嘴边,叶容反手便将药推开。
“你想知道什么?”云希从来不知看似文弱的叶容这么固执。
显然叶容是知道她并不是被抓来的,便不再开口重复与她说话,只冷漠地看着云希。
云希轻轻放下药碗,“我是这平图府的新任执青。”
叶容用目光打量着云希脸上的伤,云希淡定地,“这是没办好差事。”
叶容冷冷一笑,“他们刻意找你来的吗?”
虽然云希也觉得她能做这个执青是为了叶容而被人刻意安排的,但她仍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是。”
“原来你是乌鲁人,难怪看上去与我们故安女子不同,怪我自己眼拙。”叶容自嘲地落了目光,换了清明的神情,“我不管你有什么苟且的打算,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
“我只想让你喝药。”云希端着药碗。
“药?”叶容冷笑着,“这不是药,是毒。”
叶容闭了双目不愿看她,“你若真想送药,就把鸩酒送来,我定一饮而尽。”
云希一听他如此消极厌世,不爱惜自己,有些负气地放了药碗,“如果你不想看着秦隐为你送死就把这药喝了。”
叶容憎恨地瞪着眼前的这个人,“你威胁我?”
“我不是威胁你,秦隐我已经替你保了下来,但是你得把身体养好。”
叶容一听,“哗拉”一声,扫了药碗,“我的家人全都死在故安,你以为我会在乎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