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奴近前回着,“是历任执青大人所选。”
“历任?”
“大人有所不知,这二年来,咱们平图府算上您都换了三位执青大人了。”
“为什么?”
“这……那两位执青大人,一任被撤,一任被杀,皆是没办好了差事的。”
这若是在往日她与阿音相熟之时,面对这番养眼的美色定是雀跃不已的,若说选着一人给阿音做媒她也会尽心尽力的,只是眼前的境遇竟让云希感觉自己是在犯罪,也许她为救阿音有心无力,但是若说坑害阿音之事,她宁死也不会做的。
夜奴见云希只想着什么,既不言语又不选人,忙执了宫中的竹简递至她的面前,“大人,三日后我们得选送两个进宫……大人你看……”
云希起身一把夺过竹简,愤恨地扔至地上。
夜奴见云希起身就走,忙命人锁了后府,随了出来,“大人又要出府?”
“是的。”
“大人,还有人在等你呢。”
“谁呀?”
云希随了夜奴来至前面自己的院中,只见花厅下一红一白,一笑一愁两道身影先后上前,“给执青大人请安。”
“离弘?子见?”云希见子见怀中空空,孤身一人,“子见,你儿子呢?”
子见支吾着,倒是离弘如风刮来的朱槿一般近前,“我着人安妥了。”
“安妥?”云希本就不喜欢这个人,一听他说得轻描淡写,离他两步喝道,“是杀了?还是卖啦?”
一见云希动怒,子见忙道,“没有,只是送给了一户人家。”
“是啊。”离弘忙道,“子见尚小,带个孩子在身边多有不便。”
“生时怎么不觉不便!既已生下,哪里不便?”云希见那子见十四五的年纪未必有照顾孩子的经验,她只是气恼,气恼他不该不自爱还连累了孩子。
那离弘仍旧满口诡辩,“大人,我旧时曾在宣玉翁主家过,那翁主最是纵情,单凭一个简记就认定那孩子是子见的,也不公平。桑川受宠多年,怎么不说是他的。她家大侍郎只得了两个女儿,一见是男孩就都没人领了。”
“如果我没记错,你不是泽立公主家的吗?来这里做什么?”云希强忍着被玷污的耳朵冷眼睨着离弘。
离弘也不顾忌,贴了上前,“我跟子见前来,自是不敢奢望进后府,只要能留在府中伺候大人足矣。”
云希气得浑身直抖,叫了夜奴,“把这个毫无廉耻的给我撵出去!”
夜奴命人拖了离弘出去,见着他的红衫远去,云希觉得这是去了她心头的一团火,子见见云希越说越怒,知他们并不是一路人,起身埋着头,“打扰大人了,我也告退了。”
“等等。”云希冷冷地,“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一见子见不语,云希寒着心,“你要回翁主家吗?”
子见仍旧一副温顺怯懦性子,缓缓起了身,“也许吧,若翁主还能让我进门。”
云希一听,冲涌着沸腾的怒气恨他不争气,一把扯回他掷于身后,“你就先在这待着吧。”
说罢离了子见,离了平图府,独自一人朝府外走去透气,夜奴见状忙支会了白秀,自己跟了上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云希一身白衣,游游荡荡,“夜奴,你在平图府多少年了?”
“回大人,十年了。”
云希微微侧目,“十年了,你都没在平图府谋个好出路?”
哪知夜奴一脸正色地,“我父为奴,我爬到今日,难道不是好出路吗?”
“各国向来不予自己国人为奴,你父亲是哪国人哪?”
“我父亲是孟里人,在奥来为奴。”
“因果轮回。”云希低喃着,“对了,后府为什么有一处园子残破着?”
“哦。那个园子住的公子欲寻短见,这才燃了房子。”
“因为什么寻死?该不会是个有气节的吧?”云希负气地嘲弄着。
“那公子有病在身,许是受不了……”
“只说死没死吧。”云希鄙夷地问着,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欲自焚的,他连一个男人的尊严都不要,只生个病就寻死觅活的实在不值得可怜。
“没有。女王命人送至外面养病去了。”
☆、凤凰在笯
不知不觉间,云希已逛至万福酒楼门前,夜色中街市上来往的行人很少,倒是与酒楼里的灯火通明形成鲜明对比。
进至万福楼,云希往门口一立,只觉众人齐齐地看向自己,顿时嘈杂的一楼变得鸦雀无声,那老板也觉出反常,抬眼就看到门口白衣胜雪的女官,再一见那双手袖口的天青色,忙堆了笑脸上前,“执青大人快往里面请。”
云希一见那女店主精明模样,边随着她往里走,边悄声问夜奴,“我新上任,她怎么知道我是执青?”
夜奴低声道,“大人你虽面生,但这一身衣裳,王城谁人不知,咱们平图府虽不参朝政,却是天下独一份的职位。”
女店主将二人引至店内,云希上了二楼,捡了窗口落座,“店内可有什么特别的客人?”
女店主一听,只当云希是来为平图府寻人的,忙道,“未见什么上佳之选,大人想寻什么样的?白日里倒是有个年轻的公子样貌绝伦,哦,他坐的就是您现在这个位置,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脾气也甚大,曹参大人家的颜公子和礼正大人家的无双公子只多看了他两眼,就被他身边的随从打伤……”
云希闲闲地抿了口茶,“什么人哪?多大年纪?”
“二十来岁的样子,大伙还猜是不是平图府的公子呢。”
“胡说!”夜奴立在一旁喝斥着,“平图府的公子哪能随便出来闲逛。”
“谁说不是呢。”女店主精明的双目一转,边给二人殷勤地斟茶边道,“可是那人的样貌与气度一看就不是小户人家养出来的,竟敢得罪曹参和礼正大人除了咱们府上的公子谁家也不敢啊。”
云希不解地低问夜奴,“这曹参、礼正是干什么的?”
夜奴俯身道,“是祭司大人身边的红人,女王都要礼让三分。”
“确是权贵。”云希低语着,心中已有了清明。
说话间,只听得那琴声又起,云希狐疑地抬头看着三楼,“什么人在弹琴?”
女店主一瘪嘴,“不晓得,看上去是个有身份的女人,咱们乌鲁公主本来就多,这公主生了女儿又封翁主就更多了。她自个要是不说,咱们也认不出来。”
云希留了夜奴在旁抬步便上了三楼客房,轻叩了房门,那琴声戛然而止,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是谁?”
云希轻手推开门,只见一身着奥来寻常女子衣服的人背对着门坐在琴边,云希忙回手关了门,“如月?”
那女子轻笑着转过身来,竟是琪心!
琪心微笑着起身而立,“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云希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琪心,又看了看那琴,“你怎么会在这?”
“自是忧心姑娘,我去见过孟里王,一路上想了与姑娘日夜相处的种种,深觉愧对姑娘。这才向大王央着回来寻你。”
“可那琴……”
琪心拨弄了两下琴弦,我以前陪在公主身边,公主教过我,以方便她出宫之时,由我留在内宫抚琴,掩人耳目。
琪心会琴她竟毫不知晓,云希瞥见琪心身上穿的衣裙虽是奥来女子的,却并不是她们当初从宫中带出来的。
“姑娘是不原谅我?”琪心见云希不语,试探地上前溜着她的脸色。
云希收回思绪,强扯一笑,“没有。”
说罢唤了夜奴上来,帮琪心收拾了行李,一同回到平图府。
“姑娘怎么在乌鲁做了官。”
云希叹了声,“一言难尽,也许女王念旧情吧。”
琪心一听,亮了双目,“姑娘与乌鲁女王是旧识?”
云希点了点头,“从小一起长大的。”
“姑娘命真好。难怪你一心要来乌鲁。”
云希假意满面愁容,“如今她是女王,再熟也是旧日,不知今后会怎么样。”
琪心安慰着,“姑娘你就爱多想,你刚一到乌鲁,女王就给了你这么大的官,可见她是念旧情的。快别自寻烦恼了。”
云希扯了嘴角一笑,拍了拍琪心的手,“你说的对,我后日还要进宫,是亲是疏介时便知。”
“有个旧识在身边说说话真好。”云希起身,“你早点睡吧。”
琪心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与云希分别回了房间。
次日,琪心殷勤地起了个大早,轻叩了云希的房门,却不见里面应答。
“执青大人出门了。”白秀清冷的声音传来,吓了琪心一跳。
“这么早就出门了?”
“为官之人,比不得自在散漫的,大人不动,女王交待的事谁来办?” 白秀进屋收了云希换下来的衣裳。
“哦。”琪心见白秀说话有些呛人,便立在门口不敢入内,见她出来才敢上前,“这个……我来洗吧。”琪心欲上前抢着。
白秀一个闪身,瞪了她一眼,“你快安心待着吧,我们平图府粗使下人多的是,回头若让大人见了怪我招待不周,我可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