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此人的装扮应该是个首领,他勒马驻足,只一抬首其他的人马便逐渐缩小对云希的包围圈。这种压迫感让云希大口大口地吸着外面的冷空气却仍感觉憋闷窒息。
“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连云希自己都感受到了她此时言语中的惊恐。
那位首领稍歪了一下头,并没有回答,只是那样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反倒是他身边的一个人在马上提醒道:“这是乌鲁边境,我们不宜久留。”
显然那位首领并没有他手下那么着急,他只是透着面具静静地望着云希。
云希看不到他的神情和眼神,但是他身上静静流淌走的宁静让云希绷到极致的神经得到了一丝缓解。
没有他的命令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希见状也没傻到继续跟他们僵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哧溜一下从身边的两匹马间钻了出去。径直跑去。
这次并没有纷杂的马蹄声追来,只有那个面具人一骑追了上来。
云希欲哭无泪……其实泪也是有的,就是没有功夫流。
她一向不太灵活的双腿此时更如同灌铅一般十分沉重怎样也跑不快。
就在云希实在跑不动时,她转过身来停下脚步面对着那不急不徐骑马而来的面具人。
云希心想:死就死吧,看你在马上怎么能抓住我,也许在他下马的瞬间,我还有机会逃跑。
谁曾想那面具人从身后抽出一道银光,云希还来不及把“救命”喊得洪亮,只听嗖地一声,那箭便直射在她的右肩上,并发出嘣的一声撞击骨头的闷响。
云希从没想过一支箭的力量能有这么大,还来不及感觉到疼,就被它的惯性推得直向后跌了四五步,屁股刚一着地,肩上的痛便像利刃剜骨一般沿着血脉一路向心口传来。
云希顿时感觉到衣服里面一股热流沿着肩头顺着袖子奔流而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云希后背与额头已经被汗浸湿,她挣扎着坐起身问道。
那人端坐马上凝视着她,云希再不觉得他安静似水了,反而更加害怕此人,那些手下这时都应声而来,围挡在那面具人的身前。似乎刚刚弯弓搭箭的人是云希。
云希有一种要气绝的感觉,心道是你们的首领要射杀我,不是我来行刺他好吗?你们这副护驾的姿态让她感觉自己不能万箭齐发真是对不起他们此情此景的忠心。
“继续跑。”那面具人冷冷地道。
云希一时愣在原地,竟不知道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这是让她跑吗?还是不让她跑呢?她想说如果不让她跑,她,她可以不跑的,因为她实在跑不动了,而且肩上的疼痛感更加让她头皮绷得紧紧的。云希咬紧牙关,左手托着那只长箭不让它摇摇晃晃扯着自己的皮肉剧烈疼痛。
半天也不见他们有上来抓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的意思,云希感到也许他真的是说放她走。
云希艰难地从地上撑了起来,转身抬腿刚走了两步,只听耳边“嗖”——!又是一支箭携着风贴着她的耳朵而过,云希立马吓的腿软跪在地上道:“尼玛。”
偏偏那个面具人又缓缓地吐出两个字,“继续。”
云希瘫坐地上认命地摇着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心道,你这是耍猴呢吗?还是练习移动靶呢。横竖一死,自己还跑什么呀。
那面具人见云希拼命地摇头,把手中的弓递给身边的人,只勾了勾伸出的两个手指,云希就被人架着带到了他的马前。
云希认命地等着他拿出绳子来绑自己,哪知那个面具人伸出手“噗”地一声把云希肩上的箭拔了下去。
“啊——!你个浑蛋,一只箭而已嘛,用得着这么着急收吗?送给我能死吗?”云希扭曲地哀号着,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血溅一脸,那箭上肯定还有自己的肉啊~!。
那面具人端坐马上一听,不急不徐地将沾着血的箭头指向云希,还有比这更赤果果的威胁吗?
云希乖乖地闭上了嘴。
那面具人朝云希看了一眼表示很满意,收了长箭冷冷地道:“带回去。”
李开桂到达约定的地点看的是什么,黑暗中规整地停着点着火把等候的人马。循到车队前面才发现主人竟然不在。
李开桂心头一惊,抓了个奴才刚要问,只听夜色中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他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的主人带着十余骑人马,自己鞍上搭着一条白色的带子。
待至近前一看,竟是那跑掉的姑娘。她右肩受了伤,把她那如同亵衣一般的古怪的裙子浸染了半边血色。
安康和福海一见是那白衣姑娘,喜着庆幸自己或许逃过一劫,悄悄拉了拉李开桂的衣角道:“大人……”
李开桂不悦地甩开他们的爪子心里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个姑娘是谁?说这姑娘是奴隶那是他自己编排出来敷衍乌鲁国巡查的说法。
主人为什么要亲自将这个姑娘带回来。是救?还是抓?
若主人是将这姑娘救了回来,那他是死罪!
若主人是将这姑娘抓了回来,那他还是死罪!
可李开桂毕竟是靠眼力吃饭的人,他没有冒失地忙于上前领罪,只是弓着身子迎上去伺候。
☆、圣诞树挡路
云希感觉身体已经飘忽得要飞升成仙了。
李开桂忙小心地迎了上去,溜着主人的眼色,“她受伤了?”
“去给她敷药,别让她死了。”那面具人冷冷地道。
李开桂招手让安康和福海将云希接了下来,却犯了难。
“主人……我们此番出来接您,并没带侍女……要让女奴给她上药吗?”
奴隶是最低贱的,贱到都比不上一匹骡马,更算不上是个人。就连安康和福海这种奴才都对奴隶不屑一顾。但凡有点身份的人更是绝对不会让奴隶碰自己的,更不要提上手侍候了。
李开桂犯难的是这姑娘伤在肩上,总不能让奴才们去上药。
那面具人犹豫一下道:“靖瑶不是来了吗,送她车上去。”
“这……您是让靖瑶给她敷药?”李开桂必须确认此事。
“对!”
李开桂拿着火把在前面引路,安康和福海跟在后面艰难地搀着云希前行。艰难是难在既不敢逾越,又不得不搀着这软面条。
李开桂摸到车边,止了安康和福海,用手轻轻叩了马车的木板。
里面传来轻柔的女人声音,“谁?”
“我是李执事。主人让我把一个姑娘送到您车上……”
“姑娘?什么姑娘?”不待李执事说完,车内女人的声音已显不悦。
李执事轻沾了下额头的汗,左右为难地,“这……这个,奴才也不认识……”
“为什么送我车上?”
“哦……她受了伤,主人命我们送来,劳您金手给她上点药。”李开桂像只虾米一样对着马车躬身答道。
“等一下。”
一只纤白玉手将车帘掀出一道缝,李开桂忙命安康和福海麻利地将云希塞进了马车。
伤口的扯动让云希有了点意识,她感觉到有人在解她的衣裳,即便虚弱无力她仍强睁开双眼,并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护在胸口,恍惚间见面前是一位姑娘这才放心地昏沉过去。
肩胛上本没有多少肉,伤口也不是很深,但是那姑娘每为云希擦拭一下,都引得云希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尤其她用沾着药酒的棉花按在伤口那一刹那,云希简直是诈尸般地弹了起来、死命地捂着伤口不再让她碰。
那姑娘用力拉开云希的手,正色地道:“坚持一下,这里条件不好,如果不处理,是会要你命的。”
“你现在不就是在要我的命吗?”
“上了药,会好的。”
消毒过后,那姑娘将药粉轻轻洒在云希的伤口上,丝丝清凉之感沿着血脉流淌开来,正好抚平她肩头灼热的痛感。
眼皮就这样又沉了下来……
云希深刻怀疑她并不是困的、累的,而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梦里她的眼前总是出现面具人追杀她的场景。如墨的夜色,难辨东西,随便往哪处跑,都有人在后面追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眼皮还沉重得抬不起,肩头火辣辣的感觉便已传来,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很沉重,即使她轻轻勾动右手的手指都感觉有一根筋扯得肩头的伤口,疼痛难忍。
突然耳边一阵马的嘶鸣声把她彻底惊醒。
云希瞪大双眼,只见自己在一辆车厢里,左侧身旁有一矮桌,旁边是一个衣袂翩跹,云髻挂翠的青衣姑娘的背影。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扯着麻木的伤口一阵腕骨般的绞痛,让她不由倒吸一大口气。
“外面是什么声音?”云希虚弱地问道。
“我们被拦住了去路。”青衣姑娘扒着窗口焦急地朝外望着。
那姑娘见云希挣扎着要起来,善解人意地把她推扶了起来,云希和那姑娘挤在马车的窗口,只见外面车队的前方被一个穿着重装豪服的女人拦住了去路,那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头戴银色百枝高冠,那枝上的叶子是由一枚枚菱形银片流苏而成,像被雪花包裹的圣诞树,轻风吹过,那银片闪着一道道的星光,她身着殷红色直褂大袍,手执长杖,威严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