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间未落,只觉一阵劲风迎面扑来,卷得台上环佩之声叮当不绝,云希觉得一股非常熟悉的力量在慢慢地向她接近。
索雅拉起如月,那绿光顺着牵引的双手流淌至她们的周身,如月本就穿着翠绿的礼裙,应着这玄色之光,犹如九天下凡的仙子一般光彩夺目。
“礼成!”索雅一扫下面各国众人心满意足地道,“我主登基,感谢各国国主和使臣前来。”
众国道贺之声此起彼伏。
众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祭司赐封,唯有浮屠密是经历过的,怏怏地勉强看完方道,“听闻奥来抓了一个祭司?”
浮屠密的声音虽是不大,但这大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索雅正是万事顺遂,春风得意,直直地盯着沃泽王,没有丝毫掩饰之意,“正是!”
“祭司?”“哪国祭司?”
“祭司被抓,国主岂敢再轻举妄动?”
东方如玉听着众人的闲言碎语,望着浮屠密阴沉的脸色如坐针毡,她自然是知道索雅所抓的祭司是谁,若不是为了云希,浮屠密也不会亲自前来,还带着她。一边是她的夫君,一边是她的母国,祭司被抓是奇耻大辱,索雅如此明目张胆简直不把沃泽放在眼里。
☆、穿云裂雾(中)
索雅扫视了乌鲁和孟里的使臣,“我听身边的人说去年乌鲁与孟里两国又起了战事,战事未平两位国主先后却是病倒了?今番果然不见二位国主,莫非传言不虚?”
云希一听,有些晕眩,公孙遏阻截阿音一事她耳闻一二,一直焦急不得结果。二人都病倒?莫不是两败俱伤?
乌鲁使臣压着口气,“我乌鲁祭司大人和女王安好,只是路途遥远,又防虎狼,不便前来,特派我来恭贺奥来王登基之喜。”
元夜听出索雅挑拨之意,岂能容她,哼了一声,“祭司大人果然是久居宫中,我们大王身体一直康健,与乌鲁国之事也是多早之前的事了。不想祭司大人才有所耳闻。”
索雅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也不留情地又揭道,“年前禁林异动,又不是领神谕的年份,孟里王冒险进入禁林,甚是奇怪,今番又不露面,莫不是受困禁林尚未脱身?”
“孟里王到!”被自己国中的侍官唱讼之声打脸,索雅的面色阴沉得如同入殓大典。
如月身子也是一颤,她面前的穗子晃动起的金光跳跃着划过云希的眼前。云希的心像那道微弱的金光一样飞走,她眺望着大殿的门口。那个殿门真的会把那个男人给变出来吗?
索雅有些难以置信地低语复问,“谁来了?”
她身边的侍官低声,“说是孟里王。”
夜色中公孙遏一身墨色长袍,在万众瞩目之中不疾不徐地缓步迈入大殿,长风摇曳着烛光,云希的心随着他的脚步近前而有些慌乱,细看中方见他穿的并不是墨色长袍,乃是殷红色团金长袍,越往里走越光亮,那长袍的红波尤如一团火焰渐渐燃起。
云希不止一次见他穿起红袍,相比之其他浓艳的颜色他真的更适合红色,欢乐时如同朝阳温暖明媚,低沉时如同殷血危险恐怖。
元夜见状忙让出位置起身出迎。
云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公孙遏的身影落稳方才停住,他白皙明艳的脸庞照耀着夜色中的大殿。
“果然是孟里王!”“公孙遏竟然前来参加奥来王登基大典?”“沃泽王都敢来,孟里王怕什么。”“沃泽有祭司在,大王出行有何畏惧,孟里能一样吗?”
在云希和索雅的世界里这些闲言碎语完全被屏蔽在外。云希一直担心公孙遏误会她从姑镇逃走,可是满殿的人头,公孙遏又哪里会知道她也在这里呢,解释?更是无从谈起。
他瘦了!那冷艳的面孔熟悉又有些……陌生,云希甚至想贴近验证一下,这种迫切想要靠近的想法让她心跳得剧烈。
这是公孙遏第一次来奥来国都。
索雅不知是惊的还是喜的竟失神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云希见她回神比自己还慢,直到公孙遏落座,索雅才有些慌乱地道,“孟里王近来可好?”
这也许是今晚大殿上唯一能自由说话的女人。
“本王向来安好。”
极细的叮呤声又响起,云希低头只见如月望着索雅冷冷一笑,那笑意竟带着几分轻蔑。
索雅一颗心都在殿下并未留意,东方如玉轻轻拉了拉浮屠密的衣摆,浮屠密会意地道,“公孙,东方如嫣近来可好?”
“很好。她打理后宫脱不开身不能前来。”公孙遏只手接过元夜递上来的酒杯,轻酌一口道。
公孙遏玉白的手背上蜿蜒着血红的新伤,触目惊心。“你受伤了?”浮屠密吃惊地道。
“何人如此大胆?”索雅不自觉地起身走了两步,却又觉不妥,定在了原地。
公孙遏无所谓的用右手执起酒杯,“女人而已。”
“是东方如嫣?!”索雅从牙缝中强挤出几个字。
“不是。”
“那是何人?”
公孙遏含情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伤口,“既然能伤本王,自是近身之人。”
浮屠密看出公孙遏袒护之意,也不再追问,只是自己暗自琢磨。
索雅一听有些刺痛,稳了心神,“大王身边倒是新人不断,不知可念旧情。”
公孙遏轻挑了眉梢示意索雅继续说。
“去年我国中抓细作时抓到一个女人,适逢西吉王子做客,说……有些像孟里王身边的人。大王可想看看?”
公孙遏左手抚了抚右手上的伤口,“不看也罢。本王身边那么多人,也未必记得几个。”
他果然还是误会了。
云希心头一酸,以公孙遏那么警觉的性格,能近身伤了他的女人……
绝情原来竟是如此滋味,有时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需要。
云希身子一晃引来索雅和如月的侧目。她忙偷偷扶着如月的龙椅站好。
“我倒想看看西吉太子的眼力如何。”乌鲁使臣隔岸观火地道。
石寿一听,嘴角有些抽动,他已是废黜之身,如此故提旧事,乌鲁使臣这是在落井下石。
索雅扬了扬嘴角,“想必沃泽王也好奇,那就带上殿来,大家认认。”
良久,侍卫夹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一个女人进了正殿径直往地中一扔,那女人四肢尽损,在地上蠕动了几下。
公孙遏紧锁着眉头盯着地上的女人不语。
浮屠密色如寒冬,神情肃杀,东方如玉见状满身的冷汗,只觉毛骨悚然。
“这,这是谁?”那女人身上散发的腐烂气味引得乌鲁使臣作呕地问道。
索雅抬首示意,侍卫抓着那女人蓬诟的乱发,大力向后一扯。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女人双目塌陷,鼻子歪斜,双唇绽裂,已是鬼神难辨,她脸上的每一道伤口都在溃烂化脓。
东方如玉吓得啊呀一声,摇晃着身子瘫在浮屠密的身侧,浮屠密一拳重重地砸的身前的桌子上,指节发白,瞪着索雅,冷冷地从牙缝里挤道,“这是谁?”
“若说别人不认得倒也罢了。沃泽王却不该不认得。”索雅半天才从主位走了下来,假作一脸愁容阴声道。
“她好像叫云希吧?”她想近距离地看到浮屠密的害怕与公孙遏的心痛。
一听这两个字浮屠密认命地闭了双眼来缓和自己的心,公孙遏望着地上的那个女人却看不出悲喜。索雅走至公孙遏桌前,“大王可有印象?”
公孙遏面色平静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不是我孟里的人。”
索雅原以为会看见公孙遏伤痛欲绝的样子,未曾想他会这么冷漠,是她高估了云希在公孙遏心中的份量?
“虽说云希去做了沃泽国的大祭司,但听说她在孟里时是近身服侍大王的。何以大王会如此绝情?”索雅继续试探道。
公孙遏复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如此下场,唯有无奈。”
索雅大笑道;“大王还是心疼了吧?”
公孙遏抿着嘴望着索雅,“如此模样再有不忍也被泼冷。何况……本王心中所属却不是她……祭司大人当真全然不知?”
索雅的心猛然一震,见公孙遏望着自己便没了往日的凌厉劲,只回望着他,想要窥探他话中的虚假,却见公孙遏满目坦诚,又不是说谎模样。
浮屠密实在忍不下去了,刷地睁开双眼喝到:“索雅!你明知云希是沃泽祭司,竟敢如此残忍虐待,我沃泽与奥来的交情是断尽了!”
浮屠密的激动唤回了索雅的神思,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反映,她舒心地转身,“沃泽王,大祭司不经允许擅入他国,我抓她有什么错?何况……存烨选人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这人是由奴隶送到我手上的,如此不济,枉为祭司。他人弃履,你却视若珍宝?”
“索雅!你这是公然宣战吗?”浮屠密起身喝道。
“浮屠密!你只是个王,竟敢对我大呼小叫?”索雅也不示弱地道。
“好啦!”公孙遏抬手止了二人,“你说吧,怎么样才能放了她?”
“大王不是有了新欢,何以又心疼沃泽国的人?”索雅猩红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