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请求?”
云希见如月冷了脸色,她虽只有十多岁,但绝不是那种养在深宫的娇弱女子,她有手段,也懂权术,她虽面上已露了不悦之色,却仍等着云希的请求之语。
云希不知这份寒意是出于不舍还是生气,即便如月的不悦表现得再明显她还是不能不说,“之前多谢您搭救之恩,此番前往奥来宫中,我……能不能请公主让我离开?”
“你要回孟里?”如月的目光中疏离带着提防。
云希摇了摇头,“我确实未曾想好。”
如月摆了摆自己粉嫩的小脸,“我不能让你走,眼下没有比我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何况你忘了有人把你托付给我?”
“我会离开奥来……”
影子轻声哄劝着,“云希姑娘,各处都是大祭司的人,别说离开奥来了,你现在连京城都出不去,一旦被发现,你想想那个姑娘的下场。”
云希拖着酸痛的身子靠坐在车厢沮丧不语,她不敢想象被索雅捉到会是什么下场,只会比那女人更惨,到时不但自身难保,就连夕忘都不能落个全尸。
夜色中马蹄踏在青石上发着轻脆响亮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得她心头重重一颤,同样的夜色,相似的场景,但她不敢往外看,心里泛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酸楚。
马车缓缓停稳,驾车的小吏将车帘掀了个小缝,“大人,我们到正安门了。”
云希望着那百丈宫墙,紧闭的大门,在夜色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影子伸手朝如月过来,“殿下,腰牌。”
如月摸了摸怀中空空如也,“怕是混乱中掉在大帐中了。”
“这可难办了。”影子正低吟着。
车外守将上前盘问,“什么人?”
影子将身子探出马车,“是八殿下要回宫,敢问今日守门的将军是哪位?”
“是董将军。”
说话间董西强摆了过来,见不是王车,先是落了心,又浮出一脸不悦地催道,“深更半夜,在宫门口盘桓什么呢?”
守卫回禀,“来人说是八殿下要回宫。”
“八殿下?哪个八殿下?”
“董将军,你该不会不知道八殿下吧?”影子跳下马车上前道。
董西强心里是有些犯嘀咕,若说这八公主,他是有所耳闻的,先王在时对其宠爱非常,只是据说生来带有不足之症,常年离不开药就连宫中行走也是困难,更不曾听说离宫在外,又怎么会深夜从宫外回来?
董西强打量着影子既不是内宫侍卫的装扮,又是眼生的脸面,壮了胆子,“我自然是知道八公主的,只是公主向来金体娇贵,我从未听说她离宫。你们是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打此名号前来撞骗。”
如月左手绕着一绺细发在车内清了清嗓子,“外面可是董西强将军?”
“是又怎样?”
“庚子年,老将军兵败战死沙场,我父王并未治其罪,一年前受大祭司举荐父王命你承其号,你受封的朱批还是由我代笔,我所言可真?”
“这……”那册封的朱批确实不是先王笔迹,这事除了董西强没人知道,只是当时大王已是久病,着人代笔也是正常,他哪敢询问这个,那笔峰虽不遒劲却也是老练,会是这个八公主所写?大祭司命他严守宫门,眼下又是非常时期,新王未入位,大祭司不在宫中,他岂敢错放一人?
董西强深吸一口气,推开影子走近马车,“先王不在了,本将军受命把守宫门,你们一无手谕,二无腰牌,我是断断不能放行的。况我听你声音,也不是孱弱之体……”冷不防,董西强一把将如月的车帘掀起,吓得如月抓过云希躲在其身后。
云希虽是不解如月的慌张,却也本能的挡着她,应对这位将军的无礼之举,“大胆,董西强。殿下的马车你也敢查?”
“何来的公主,我并未得见!”
影子上前抽出配刀便与董西强纠缠到一起。
那董西强承袭上位,向来未遇过什么难事,今番初次遇到无礼藐视之人,心高气傲着也是不依不饶,二人刀光剑影便在正安门外战作一团。
倒是那驾车的小吏知自己车上是真的公主,生怕惹出事来,忙上前,左跑右颠地好话劝开了二人,“董将军,我是内宫的,之前驾车往来过将军眼前,将军可有一二分印象?”
那董西强气喘吁吁正是力有不敌又无法下台之时,偏巧这小子上前,他上下打量着小吏,“倒是不眼生。”
那小吏一听,忙笑着上前将他拉至一旁先塞了银子,“将军有所不知,殿下今日去先王陵寝,不想有事耽搁晚了,本来是要在大营过夜的,可夜里有些不适,祭司大人命我们连夜送殿下回宫。只因殿下嚷着走得匆忙一时也忘了手谕。将军通融通融。”
董西强一听是大祭司的命令,而且这个病秧子又是身体不适,也不敢强硬阻挡了,只抓了小吏到众部下面前,“你们可给我记好这人,回头若是出了岔头,我们只去寻你。”
那小吏陪着笑脸,“将军放心,小人也是给祭司大人办差,若是其中有岔小人也不敢顶着全家性命上前。将军快放行吧,若是耽误了殿下,你我都不好交差。”
董西强哼哼着挥了挥手,“放行。”
影子跳回马车忙寻着如月,“殿下可曾让人看到?”
东方如月从云希身后探出身子,咬牙切齿地,“狗奴才!给我等着,我堂堂奥来八……我,回宫竟然还不如一个驱车小吏的脸面好使。”
云希安慰着她,“你也消消气吧,你深夜入宫又无腰牌,他赌的可是身家性命。”
如月一听云希的话不顺心转头便不与她言语,“影子,我们就多余与他废话,不如转回暗门处,出入自由。”
影子示意他息声,“殿下,大祭司都知我们回来,又岂可走偏门?”
云希不解地望着二人,“如月为什么这样怕见人?”
二人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云希,影子道,“深夜回宫,衣衫蒙尘,让人见着总是不好。”
云希也不深问。
进了内宫,侍女琪心迎上前看见云希先是一愣,见如月径直将她和影子往里带也不敢多问,“公主,登基的礼服到了,奴婢给您试试?”
如月不悦地斥,“都什么时辰了,还要试那个,我累了要睡觉。”
进了里间,琪心并不敢跟进来,影子侍候如月,云希简单收拾一下便在隔间睡着了。
恍然间只觉身子越来越热,身体被这热度烘烤得越来越紧绷,她睁开眼,坐起身子,眼前是一片火海,公孙遏在熊熊的火中稳步走来,云希见状顾不得火浪的灼烧,只朝他喊,“公孙遏!你干什么?!”
“我是来杀你的。”
“杀我?”
公孙遏升起火焰神杖,不屑一笑,“你去死吧!”
巨大的火光映着把他的面容映得有些迷幻,云希被这火球重重地砸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
惊醒中四下一看仍在如月的宫中,宫灯摇曳,四下幽暗,云希浑身透着冷汗,嗓子干得如同真的被火灼到一般,她下榻朝桌子上的水杯摸去。月光下,椅子上一道碧绿的莹光如宝石一般闪烁着。她放下水杯,打开一看,竟是一包衣服,那幽暗的绿光中绣着一条银色盘龙,它身上的鳞是由数不尽的银片层层叠叠穿制的,栩栩如生。
云希忙将那包裹盖好,退回了桌旁又斟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影子见云希在桌旁面色惨白,“怎么了?”
“我做了个恶梦。”云希见影子从里间出来,总是感觉怪怪的,虽然他是如月的贴身护卫,但这大半夜的,从公主寝室出来总是让人觉着别扭。
影子扫视了一下隔间并不见什么异样,便又回了里间。
云希躺在小榻上,望着那夜色中黑黑的包裹,这是如月从宫外带回来的,大帐塌时如月和影子只找了这个东西带回,那包裹并不大,若是衣服也将能是如月这等身材,只是她不明白,如月穿衣何苦还要如此偷偷摸摸地从宫外带,可这毕竟不关她什么事。
她知影子也不会这么快睡熟,也不敢轻易翻身。只想着刚才的那个梦,预示着什么?公孙遏为什么要杀自己?自她从姑镇被劫以来,从未遇到公孙遏营救自己的人马,而且听索雅说他带兵去了故安。原本看来的在意此时看来倒像是失忆。云希鼻子一酸,抬手间也未来得及将眼中不争气的泪水按回去。
☆、穿云裂雾(上)
如月的登基定在冬季,奥来的冬天似乎比孟里冷上百倍,厚厚的积雪覆满大地,到处都是白茫茫的。
自那日从宫外回来,如月就连连抱恙,药罐子比定了时间的闹钟还准地往内宫中送。直把云希熏的吃什么都是药味。影子虽不允许她出去,但如月身边也离不开人,如此别说是见见夕忘了,就是连内宫门都没出去过。
云希觉得这个世界突然安静得吓人,日子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她时常靠回忆以前的事来打发时间,似乎她之前所经历的事和遇见的人就像一场梦一样遥远不真实。夕忘在哪儿?靖瑶会是什么样子?就连东方如嫣此时想来都倍感亲切,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