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姑娘,云希手生,怕不周全,还是让我去吧。”靖瑶起身道。
“我们能由着她在王后头上伺弄吗?不过是端个水,递个簪子之类的。有什么干不了的。”翠儿立了眼睛板着脸,“至于您,我们可不敢使唤。”
靖瑶被抢白的面色有些红,云希起身,“我是新人,合着也应该我去伺候王后。”
翠儿姑娘引了云希进内室,便自顾自地到一边去收拾床榻。
云希见内室只有她们三人,无盐打理着耳畔的长发,朝云希招了招手,示意她近前说话,“你离那靖瑶远一点。免得日后罗乱着麻烦。”
云希听着无盐似乎对靖瑶有些偏见,低吟着,“靖瑶与大王真的是亲兄妹吗?”
无盐篦着一束花白的头发,长着声音,“自然。”
“可是。可是靖瑶看上去比大王年长很多呀。”
无盐叹了一声,“那是大王几次前往无名岛。”
“什么意思?”
无盐瞥着云希,“我在失了祭司位后便成了这副模样,大王是为了给我找寻长生之术不得不前往无名岛。可是皆未能如愿。无名岛长雾弥漫,路又迷险。我已是回天乏术了,也不想让大王为我犯险了。”
云希见无盐露出的痛苦神情,心里不禁有些酸楚,“你是因为什么失了祭司位,变成这样?”
无盐惭愧地低了头,“……这也许是神的惩罚。”
孟里有殉葬的习俗,如果公孙遏不娶无盐,她是定要去殡葬的。可是公孙遏为什么要让他父王的这位妃子活下来呢。
不待云希发问,无盐拉着她的手忧伤地,“你要相信我,我们与他们不一样。这种亲近感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云希不解地,“可是大王自己不是得了长生之术吗?”
无盐麻粝的手极其娴熟地绾着头上,“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之术,十三年前大王一去无名岛,五年杳无音讯,他回来时只说自己走了月余,五年前,大王又要去无名岛我已是不同意,最终仍是没有阻拦住,他清楚记得并未敢在岛上逗留。可是此一去又经年。以我们之后的猜想,无名岛那里与我们这里定是时衡不同。”
“你……你是说,无名岛上的时间比大陆这里慢很多?”
无盐朝自己头上比量着金钗,“一开始我们也很难接受。可是看看众人老去的容颜吧,这是大王回来之后不得不承认的。不光我们孟里在变,奥来,沃泽,乌鲁。世界都在变。”无盐梳洗完毕,沉重地扶额,“云希,不要让他再去无名岛了。”
外间传来侍女请安的声音,“给大王请安。”
无盐一听,一把扔了云希的手,翠儿也忙推了云希自己近到王后身前,约摸着公孙遏进来,翠儿斥责,“笨手笨脚的。让你递我个簪子也能扎到我。”
一见公孙遏进来,翠儿忙扶了无盐起身请安。云希也只好配合着她们不敢作声。
☆、同车出行
云希随着公孙遏回到了前厅,只见靖瑶一脸关切的神情,东方如嫣也已得了信儿以请安为名前来。
公孙遏扫了一眼然后朝众人道,“圣会要到了,我要去禁林。我们离那里最远,依娜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要早做准备。我们出发之后,这边要设重防。”
安力将军应了声上前,“大王,我们这次还是沿着北线走吗?那样有可能遇到乌鲁或是沃泽的人。”
公孙遏看着地图思索着,“依娜不会着急前往蕃余。至于沃泽,他们离蕃余相对很近,应该也不会走这么早。”
“乌鲁王定会一同前往吧?”
公孙遏点了点头,“新王登基,一定是要去的。”
云希看他们商定起来没完,不禁无聊地四下张望,哪知这一张望,她发现,无盐竟在座位里躬着背直勾勾地一直在看着她,这不禁令她有些毛骨悚然,她看不懂无盐,这个王后一面诉说她对公孙遏的感恩之情,一面又非常提防着他。
东方如嫣一听兴奋地,“大王,大王能带我去蕃余吗?我父王一定也会去的,我可以在那里见到他。”
不待公孙遏出声,无盐已收了目光拖着长音,“这是祭司圣会不是省亲。”
公孙遏意有所指地,“这是大祭司与国主领神喻的圣会,各国王后轻易都不会去。你去做什么?”
东方如嫣一听瘪瘪嘴,不敢作声。
“靖瑶和如嫣都留下来陪无盐王后,这就搬到主殿这边来住吧。”
靖瑶道,“那云希呢?”
无盐抻着长音接着,“云希留下来陪我吧。”
她这一声出来,公孙遏倒没多意外,似在思量,哪知靖瑶反应最大,竟厉着声音不知向谁质问,“云希不去蕃余?!”
东方如嫣憋闷了半天,终于逮到机会讥讽靖瑶,“王后都不去,她算什么?”
靖瑶狠狠地瞪了如嫣一眼,便望向了公孙遏。
云希心里还在纳闷,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去蕃余,怎么靖瑶比她还关心这事,正是不解一见靖瑶似想到什么满眼怒火又夹杂着狐疑地转瞪向了自己,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云希无辜地看了看靖瑶,又看了看公孙遏。靖瑶见她看向公孙遏,竟也直直地将目光怨怼地望向了他。
公孙遏显然不能忽视靖瑶的目光,终于开了口,“云希跟我走。”
“大王!”东方如嫣自然一脸不满,她云希算个什么,好歹自己还顶着联姻的名头,虽没得了王妃的实名,可是王后不去,连她都不能去,那她一个无名无份的小丫头凭什么可以去?若她就只是一个丫环倒也罢了,靖瑶不也是由于巴结力推让她去的吗,只是她人微言轻,哪里有人肯听她的言语。
“大王,这样似乎不妥。”安力将军担忧地道。
公孙遏抬手止了他,决断地道,“就这么定了,云希跟我走。靖瑶,如嫣,你们先下去。”
似听到了承诺一般,靖瑶熄了不满与东方如嫣一前一后离了大殿,云希第一次见靖瑶这么奋力地争什么,竟然还是为了自己,实在有些意外。
刚一出大殿,东方如嫣就撇了身边的丫环快步追上独自一人的靖瑶,“你打的什么主意,她云希算什么,你就是再为他们捏着机会,她入了后宫也成不了大妃。”
靖瑶本就因为如嫣的阻挠憋着一口气,眼下她又在耳边不停地聒噪,靖瑶反手便给了她一个拂面,“这是我孟里的事,公主还是操心自己吧,我听说东方如玉到了沃泽之后,就被沃泽王封了妃,你如今又是什么身份?大王是娶了你?还是封了你?”
如嫣被靖遥揭了心里的伤疤自然记恨在心不再与她有半字言语,拂袖而去。
无盐一见她们离开,没头没脑地道,“大王带她在身边太危险了。”
云希原本以为无盐所指是自己,却见公孙遏微不可见地朝靖瑶和东方如嫣离开的方向侧了一下目光,“都危险。”说罢又跟安力继续低语研究路线。
临要起程,云希便被人安排成极普通的侍女模样,伴在王驾一侧。因为还在王城,公孙遏坐在马车里,她却只能跟在外面走。
曾听如嫣说孟里王城含纳四季,虽有夸大之嫌,具体多大云希也不知道,但他们一路沿着中轴线走,沿路大门早已为他们打开,便是这样的畅通无阻,仍走了两个时辰才出了王城。
眼看要出最后一道城门,公孙遏在车里轻声道,“云希,你上来,给我倒水。”
云希正走得两腿发飘,也顾不得他让自己干什么,忙应了声跳上马车。一进车里,只见公孙遏靠在软座正闭目养神。
红木的案几上既摆着酒也摆着水,云希也不知他平日喜好哪个,便问,“大王要喝水还是喝酒?”
“不喝。”
“不喝,你叫我上来干什么。”
公孙遏微抬着眼睑,“防刺客。”
云希一听紧张得朝他那边靠了靠,“刺客?京城也有刺客吗?”
“嗯。”
云希像是一个尽职尽责放哨的卫兵一般身子有些僵硬,神经绷得非常紧,公孙遏连年征战,这仇家肯定不少,他现在出了阔土高墙的王城,也许真的有人行刺。回想起她来孟里的路上的行刺,此时幽闭的王车里虽然已经足够宽敞了,但云希仍然感觉非常局促,若真有箭射来,也是没处躲没处藏的。她甚至想到要不要趁机躲到公孙遏的身旁,毕竟什么王臣都比不上保命要紧。还好他有点良心把自己叫上车了,万一出了事,外面的人肯定会保护他们的。
眼看着公孙遏倦意正浓,越睡越香,云希却是一根弦绷得越来越紧。她知他是辛苦的,不忍打扰他。即使害怕也不敢擅自往他身边贴去,只怕吵醒他,扰他休息。
自从云希到了他身边,他总是能很踏实地入睡,明明知道现在的她并没有什么保护人的能力,可即便这样,安心足矣。
昏睡间,只觉马车吱嘎一声,缓缓停住了,云希屏住呼吸紧张得坐直了身子不自觉地朝公孙遏身前挪了挪。
片刻安力将军策马过来轻声道,“大王,靖瑶公主在官道前。”
云希一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刚要起身却被公孙遏一把按住,他寒着眼神非常不满地被打扰这惬意的时光,停顿半天才问,“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