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棠清会跑去边境,来这么一出。
这是意外,谁也怪罪不得。若说非要追究责任,怕也只能说是天意弄人罢了。
梁言见她这般模样,顿时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头,全然不知再如何开口。
若说边境的事情,实则全数是他安排的。鲁玛人占据着大梁两座城池,本来他是能很轻易的将人赶了出去,只是却收手了,偏生要留着那祸患在那里,就只为了在关键时刻重新夺回兵权,夺回那个位置。
可这部署的代价太大,连他都未曾想到,埋下的这个隐患什么目的也没达成,倒是叫无辜的慕青付出了这样惨痛的代价。
“你……”梁言轻叹一声,“实则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但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战场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若是将这样的责任都怪罪到别人身上,只怕也是怪罪不完的。你且也放宽心一些,慕青原本是心甘情愿的,若是她知晓这件事给这么多人造成了困扰,想必也是不愿意的。”
穆菱转头看梁言,见他眼中依旧是自责伤情,心头不由一动,话便也多了几分。
她到底是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梁言的,他该是温润且又潇洒的人物,不该有这样凉薄且落寞的神情。
她突然说这么多话,倒是叫梁言觉着一惊,心中竟是莫名其妙的就觉着好受了一些:“倒是你看得开,是我太过在乎了。”
“慕青若是知晓她几个哥哥这番的牵挂她,想来也很高兴。”
“但愿如此吧,她那样的聪慧,若是猜透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恐怕还是要怨着我了。”梁言再叹一口气,终究是放不下来了。
穆菱不由黯然:“若是真有轮回这一遭,怕是她也不再记得了。”
想起自己这一番的来历,其实穆菱对于死之一事并没有很是排斥,反倒是存着一分的希望。说不定这命运轮回,慕青此番正在哪个时空哪个角落,开始一段新的人生呢!
这番一想倒是乐观了些,只不过是存着一个美好的希冀而已。
但这样的事情却是不能说出来了,左右也不过是憋在自己心底,好好的封存着就是。
两人一路慢慢的走着,侍棋却是急匆匆的迎面而来:“娘娘快些回宫去看看吧,小公主正是吵着闹着的要人,谁也哄不住……”
侍棋面色急切,眼中闪着心疼,却是并无慌乱。
想来也只是小孩子闹起来了,并无什么大碍。
穆菱笑起来,抱歉的转身看向梁言:“乐儿总是黏人,此番我这是趁她睡着了跑出来的,这会儿却是耽搁不得了。”
“说起来这般久了,我还未曾好好见过这两个侄儿。”梁言轻轻笑开,如同春日里的春风一般沐浴着笑意,“我府上没有女眷,便也没人准备些见面礼,此番既然来了,不若便去看一看罢。”
总归他这个做叔叔的,也要见一见侄儿。
穆菱不疑有他:“那倒是耽误你的事儿了。”
“不忙,索性我这也是要去母后那里一趟的。”
“小孩子这会儿会有些玩闹,待会儿你还不要嫌弃才好。”穆菱笑道,两人一道往养心殿去。
才进入内殿,便听见一阵小孩子的哭声。
经过这几个月的修养,乐儿的精神头确实是足了些,这会儿哭起来倒是显得越发的洪亮了。但若是和其他小孩比起来,还是显得有些羸弱就是了。
梁言听着这哭声,心里头忽然就觉着很不是滋味。
那是她的孩子,却不是他的。
曾经想过的与她生儿育女,想过过她想要的生活。并且为了她的愿望,他曾经一度想过放弃自己的事情,却不想终究是造化弄人。
谁会想到最后不想放人的是梁初,谁会想到最后因为孩子或者其他原因,她终究还是被束缚在了这深宫中。
内殿的哭声渐渐不闻,想必是已然被哄好了。
半晌之后穆菱手里抱着个襁褓出来:“乐儿和谦儿是早产,谦儿倒还霸道,将所有的养分都一人吸取了。只乐儿却是文气了些,身子便弱了些。”
是以对于女儿的疼爱,穆菱从来都是不会少的。
且她相信天定缘分这样的事情,说不定这女儿便是她的馥儿,上一世遭遇那般的惨状,这一回再做她的女儿,与她再续母女缘分的。
梁言偏头去看,只见着一张粉嫩嫩的小脸蛋,那小人儿的大眼睛正在睁着,股溜溜的到处看。
她似乎也看到了他,忽然咧开嘴笑了起来。
“想必她也是个看脸的,看样子倒是喜欢你得紧,可要抱一抱?”
“这……可以吗?”
梁言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本来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戾气,此时都全数烟消云散了。
左右都是她的选择,他又何必要怨这怨那?总归是她只要过得开心便好,这江山也好、这自由也罢,都及不上她的笑颜一分半分。
穆菱笑起来,将孩子递过去:“小心些抱便好,只要不摔下来,倒是没有大碍的。”
第690章 照顾得不好
梁言在养心殿并未停留多久,看了会儿两个孩子,便径直出来往慈禧宫去了。
如今慈禧宫那个是他的母后,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总归是有个名号在那里。便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也都要做得漂亮一些的。
是以这会儿回来了,总是要先去一趟慈禧宫请安,在太后跟前尽尽孝心才好。
对于梁言突然的回来,太后显然也是很意外,不过她惯常会做戏了,这会儿倒也是演的好一副母慈子孝,嘘寒问暖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内殿有小宫女抱了个襁褓出来:“太后,小公子身上有些不舒适,可要叫太医来瞧瞧?”
“前日里才叫了太医,怎么这会儿又出了问题了?前日里太医开的药可还在?”太后的面色立时面阴沉了下来。
在外人乍一看来只当是在担心孩子,梁言却是看得明白,太后那眼里是烦躁和厌烦。
再抬眼去看那孩子,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面上绯红一片,端的是生病了的征兆,这番的明显也不知为何太后竟然是置之不理了。
若是任由这番下去,恐怕这一个小生命便是没了的。
想到这里梁言的恻隐心一动,不由问道:“儿臣听闻阮大将军的孩子得了恩典,被接进宫来养着的。如今母后这里的这一个,可是阮大将军家的公子?”
“自然是的,前些日子皇上给他赐了名下来,取‘铁马冰河’之意的‘冰河’。便是想叫这孩子子承父业,为大梁保家卫国的。却不想这小子原本好好的,到了哀家这里倒是成了病秧子了,三天两头的就要叫御医来看,这若是真出了个好歹,倒是要怪罪到哀家头上来了的。”
太后厌恶的看了一眼,她哪里是喜欢什么小孩子,不过是当时气不过要抢来养罢了。
说起来阮凡和棠清还是害死了慕青的罪魁祸首,如今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受罪,便就当是为了他们大人还债来的罢了。
梁言不知太后的想法,却也知晓是慈禧宫这里照顾不周,才叫孩子成了这副模样。
他今日去养心殿看了,那两个孩子被养得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不管是照顾的奶娘还是宫女,抱着孩子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吃食穿戴一应是检查了又检查,不敢出了半分错处。
而这里照料着的宫女,不说其他,便是从他们眼中的厌恶和不耐烦便能看出,阮冰河定然是没有得到好的照顾的。
想到如今阮凡在皇陵守着算是赎罪了,棠清也在将军府内闭门不出,这个孩子却是个什么都不知晓的,却被抱到了这里,受到这样的罪过。
当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啊!
梁言在心中摇头,面上却是露出几分笑意来,对那宫女道:“奔往还未曾抱过孩子,来给本王看看。”
宫女一时不妨,犹豫的看了看太后,太后瞥他一眼,倒是并没有什么意见,宫女这才走过来,将阮冰河交于梁言。
梁言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看着阮冰河可怜兮兮的小脸,倒是觉着他们有些像的。
只不过好在他要比阮冰河幸运很多,至少在先皇驾崩之前,他这个七皇子还是个幸福的,有母妃在为他打算,有父皇在事事为他着想。
当初若不是父皇病得突然,怕是这皇位便不会轮到梁初来做了。
“啊……”
怀里的孩子似乎有感应一般,闭着眼睛哼哼出声,将梁言的思绪拉了回来。
梁言抬头看向太后,如今皇位他暂且是放弃了,只当是为了阿菱的幸福和笑容,他也要让梁初坐得稳稳的。
但是太后这里的血债,他却是要追究的。
看了眼怀里的孩子,梁言忽然开口:“想来这孩子与他父亲一样,是要驰骋沙场杀敌的。这一番冬日憋闷在屋子里面久了,便不大舒坦了。儿臣倒是想要抱着他出去走走,母后若是舍得,便给个话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