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再也顾不得装睡,拼尽了力气,从床上爬了下来。顿觉头晕的厉害,双腿更是无力,浑身软趴趴的摔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般的无情,只怕比阎罗殿更凶狠上三分。
那丐头见我醒来,似是更加兴奋了,搓着手向我一步一步走来。
我用双手强撑着身体,竭力向离他更远的地方爬去,每移动一分,须得喘好大一口气。才挪动了两三分便已是大汗淋漓,衣衫尽湿,连灵魂也似要抽离了般。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那丐头并不急着碰我,反倒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猎物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最后,他像是玩够了似的,伸出爪子扳过我的脸,俯身下来……
我绝望了,彻彻底底的开始绝望。
“呜哇、呜哇,疼、疼、疼,”那男子忽的窜跳起来。
“我说纪老三,老娘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开始偷腥,幸亏中途有事折了回来……”,一个膀大腰圆的女子揪着男子的耳朵,模样甚是彪悍,“打从一开始你坚持要救这个女的,我就知道你这花花肠子里是腥的还是臭的……”
“翠花,我,我没有”,刚才还嚣张跋扈的男子立马萎焉了,陪笑着讨好,“好翠花,快放了我,我好歹是个丐头……”
“哟,还丐头呢,老娘……”
“大,大姐”,我扯了扯那女子的衣摆,“快,快救救那个老婆婆”。才短短几句话,胸口便已经像是压了块巨石,喘不过起来。
不想,那名为‘翠花’的女子也不是个善茬。她只是瞥了瞥老妪,啐了句,“晦气”,紧接着便俯下身来,对着我抡圆了臂膀,就是一个巴掌。
“啪”,清脆而响亮。打得我眼冒金星,牙眦尽裂,呕出几口鲜血来。
恍惚间看到那女子张着着嘴说了些什么。我却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千百只苍蝇在里面乱哄乱撞。猛甩了甩头,才依稀听见‘骚狐狸’、‘敢勾引我丈夫’等字样。
不稍片刻,便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人拎着我出去了。到了外面,才发现一干人等均是满身补丁,一副乞丐模样。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丐帮,那叫做‘丐头’的男子想必便是他们的头头了。
我本以为以为一个人穷到了不得不讨饭的地步,也算是穷到底了,却不知道这个人类社会的最底层,依旧分成三流九等,依然有尊卑上下之分。现下的我,只怕连这最底层的第九等都不如吧。
那翠花命了人按住我的双手,强行给我灌辣椒水。
辣椒水从嘴里灌了进去,又从鼻子里喷将了出来。浓烈的辛辣味烧得我火辣辣的疼,一直从喉咙烧到了肠子里去,又从肠子烧到了眼、口、鼻……
直到我的整个肚子被灌的肿胀了起来,她才叫人住了手。却又派人提了一桶清水放在我身边。
我的嘴干裂的都能喷出火来,这水对我来说,无疑是最美的甘露。然而,这却是万万喝不得的,肚子已肿胀的厉害,再喝下去,肚子必要爆裂。看着它,却不能碰,最是折磨。我凭借着仅有的意识,强撑着。
“呵呵,这感觉不好受吧”,那女子笑得甚为得意,又派了人拿竹签子扎我的手。十指连心,每扎一针,我都会像抽了疯似的,浑身颤栗一下。这不是撕心裂肺的痛,却比它更为难受。这种痛是一寸一寸,从心底钻出来的,从骨髓麻到头皮,从体内腐蚀到体外……几番下来,再也经受不住便晕了过去。
忽的被一阵冰冷激醒,入嘴咸湿,竟是盐水。浑身更是如万蚁噬心,酸痛刺骨。如此这般,晕了又醒,醒了又晕,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
第六章 逼婚
当一个人失去到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时候,那便只有获得了。
我自昏迷中醒来,下意识的便去揪自身的衣服,入手粗糙,不似原来的丝绸,我一惊,便吓醒了。一瞧,竟已换了一身粗布麻衣,连忙解开衣襟,见亵衣仍是原来的那一套,我这才放下心来。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房屋虽然陈旧却不似原来那般破烂。只是这屋内虽颇为整洁干净,陈设倒有些奇怪。书架上放满了书,却不见笔墨方砚。四方方的桌子上突兀的放了一个大肚细口的瓶子,白釉点绿,样子虽挺好看的,却足足占了半张桌子……
“吱呀”一声,门忽的被推开了,我连忙抓过梳妆台前的剪刀护着。这——是哪里?我又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位中年妇人,身上挂满了翡翠叮当,我怀疑她是将整副家当都挂在了身上,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小丫头,约莫十三、四岁,却有不若同龄人的成熟、老练。两人穿着均是严紧,不若青楼那般轻佻,也不若翠花他们那般破旧。我……应该是脱离险境了吧。可他们——是谁?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妇人见我这副模样,骇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说着便轻轻替我拿下了剪刀。
我劫后余生,心里欢喜。瞧着那妇人,越发觉得慈眉善目,看着小女孩,越发觉得伶俐可爱。
那妇人却不再说话,只于床边坐着,盯着我猛瞧,满脸的喜悦之情,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我……”我被瞧着不自在,正欲打破沉默。
“姑娘叫什么名字?”,那妇人却抢先开了口,依旧是笑眯眯的,极为和蔼。“今年多大啦?父母又是在哪里安生?可有婚嫁?”
“我叫若诗,今年二十二岁”,我不知对方的用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无父无母,尚未婚嫁”。
“好啊!”那妇人猛一拍掌,拍得我心惊胆颤。她又转向那女童道:“小铃铛,你看,我就说吧,她就是个雏。那天,我从翠花那丫头的庭院里看到她,见她全身湿淋淋的,满身的污泥。便遣你给她换身衣裳,她于昏迷中都死揪着不放,好说歹说,脱了外衫,亵衣却是死也不放手了……”
“那是自然,老太太真神,一说一个准。”那小铃铛巧言欢笑,又递了一碗药给我,“姐姐脑袋受了伤,又着了水,受过了凉。快!喝了它,以免以后落下了病根。”
我接过药碗,刚喝了一口,又听那妇人道:“乖孩子,喝了它,等养好了伤,替我生七八个孙子。”
“扑,”我一口药水全吐了出来,碗里剩下的药更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那妇人却丝毫没有恼怒的样子,只是用手在我的脸上来回摩挲,“瞧这皮肤光溜溜的,和我们的就是不一样。虽说年纪已经有二十二了,可看起来还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似的水嫩。身子是瘦了些,可这屁股倒是又肥又翘,一看就是能生养,生出的小子肯定又白又胖。”
“大娘,”我见她是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她的话,“我并没有答应……”
“什么?!”那妇人立马变了脸色,“怎么,莫非你早已许了人家?”
“没,没有……可……”
“那不就结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可不是我吹,我儿子那相貌,这十里之外只怕没人比得上……”那老妇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似乎只要是姑娘尚未婚嫁,便非嫁了她儿子不可。
“只是我与令郎素未谋面,只怕……”我婉言拒觉。
“什么面啊,米的?我最不喜你们这些人了,说话总是文绉绉的绕着弯子,你不就是想吃素面么,怕什么怕。”
我心里微讶,自从穿越过来,我说话行事都学着古人的样子,生怕被人识破了端倪,视为异类。毕竟,因语言习惯不同,很多人连外地人都不能接受,更何况我这穿越了几百年的人。现下,我这咬文嚼字的说辞,反遭了人嫌弃,不免有些自嘲。
“我和你儿子尚未见过……”
“这你不用担心,只要我说般配就般配。”那妇人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我心里苦涩难言,这妇人怎的这般霸道,根本不听我的想法。哼,即便你儿子同意,我还不见得答应呢。
不过她——究竟是谁呢?虽胸无点墨,却也不像是劳苦之人,况且她唤翠花为丫头。但,也不像是什么大家闺秀呀。
那妇人对着小铃铛吩咐了几句,又道:“虽然我们是‘乞丐命’,但吃食,用度均是不缺的,你确是太瘦了,得养胖些,才能……”
我见她又要往那方面讲去,连忙扯开了话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少顷,小铃铛揣着碗面来了,我许久未进食,确实是饿了,便也不推辞,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那妇人叨叨絮絮的说了些,就留下小铃铛照顾我便走了,我早已心思纷乱,她又说了些什么,再也没听清,满脑子就“乞丐”二字,难不成,我并没有逃出来,而她的儿子就是那个丐头!
“小姐,你说,这枕头上是绣鸳鸯戏水好呢,还是绣比翼双飞?”小铃铛笑嘻嘻的晃着脑袋转身问我,募失了血色,一张小脸因惊恐显的有些扭曲——一把剪刀正对着她的脖子。
“小、小、小姐、姐——”,她颤抖的像是一个筛子,舌头更是打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