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肯定的朝小铃铛点了点头。梨花依旧拨弄着琴弦,仿若置身事外。
小铃铛抿了抿嘴,行至梨花前端端正正的行了礼,“梨花小姐既然是我家小姐的恩人,便是我小铃铛的恩人”。
这回,梨花却是侧了侧身,避了开,又忙将小铃铛扶起来,“你唤我小姐倒也罢了,若诗是满族贵胄之家女儿,当称作格格”。
梨花这般说,便是接受了我们。三人不由得均是会心一笑。
翌日,换了男装上街,为她俩购置些必需物舍。忽觉得身后隐隐绰绰,像似有人尾随着。我忙拉着梨花疾走,想将此人甩开,可没走两步,她已艰难的渗出汗来,她双脚本就无力,平常行走已如弱柳扶风,更遑论是要她快步奔走。情急之下,我和小铃铛两人只得一边一个连拉带拽,快步闪身进了拐角处。又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静静的候着。梨花和小铃铛也均是敛声屏气。
阳光洋洋洒洒的撒下来,在地上映出一个人影,人影越来越长……我一咬牙,将匕首横亘了出去,刚好抵着那人的脖颈处。那人乍一看,极为俊美,丝毫不比女子逊色,可细看之下,却是风度翩翩,浑身上下没有丝毫阴柔的地方,只不过因为过度出色的容颜,仿似不食人间烟火。我看着他,他瞅着我,两人均是一愣。下一秒,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再回过神来时,我被强压在墙上,他的一只胳膊正卡在我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压着我拿着匕首的手腕。我手上吃痛,匕首再也握拿不住,“叮”得落在地上。只得不停的用另一只手怕打着他的胳膊,力气渐失。
“住手”,忽听梨花喝道。
那男子这才松了手,我重获呼吸,忙着咳嗽喘气,眼泪都绽将出来。小铃铛为我拍着背,戒备的盯着那名男子。
又听梨花对着我道:“他是来寻我的。我不过是在他落魄时助了他一把,十余年来便一直追随于我”,又对着那男子道,“这位是领侍卫府的格格,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便是她”。
那男子便惊了一下,“你便是那领侍卫大人新晋的格格”,说着直瞅着我的脸,仿佛恨不得瞅出个洞来。目光倒是是落落大方,毫无轻薄之意。
梨花:“其为人重情重义,又懂些拳脚功夫,格格不妨收了他做个护卫吧。”
那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楚牧,愿为格格执马”。
我抚着胸口,在咳嗽声里,在泪眼迷离中点了点头。传闻战国时魏国信陵君门客三千,要是每个人给我来这么一下,不死也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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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经意间写出简笔字来,便想让梨花做我的执笔。她最近不知怎的,鲜少出来走动。我去寻她,敲了半天的房门,也不见里头有人答应。推了门进去,里头也是空荡荡,心中正疑惑,才见地上躺了一个人,正是梨花。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满头的汗涔涔混着化开的胭脂,因极大的痛苦,而显得有些狰狞。
我大骇,疾奔过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已然已经说不出话了,嘴唇哆嗦的指着一个乌盆。那乌盆里盛的也不知什么东西,污央央的墨汁一样的黑。
我手忙脚乱的去端,不慎溅出少许,她紧张道:“小心,有毒”。
我惊叫道:“你用毒药泡脚!”这才注意到盆沿上已有长年累积的斑斑腐蚀的痕迹。
她浑身痉挛的缩在一起,第一句话已经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她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来,脸色是越发的惨白。我不敢怠慢,只好将乌盆给她端过去。
她把脚伸入乌盆之中,良久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血气。我见她额上汗珠密布,就拧了毛巾替她擦拭,一道脂粉卸去,那晶莹的、柔美如玉的肌肤就裸露了出来。恰若银瓶乍破一般,那是一种倾泻而出的美丽。
我看得眼睛发直。自来美人,不是温雅秀美,便是娇艳姿媚,梨花却是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清冷,明艳而圣洁。
铜镜上反射过来的强光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肌若凝脂,皓如白雪。我知道她必定是美丽的,在怡红院的时候,我见了她那绝美的身姿,心中便早有了预料,却未想到一个人可以美到这种地步。我单只看到她的一角,就觉得明艳不可方物了,若是整张脸都显露出来,又不知是怎生的美丽。
她见我痴痴的望着她,下意识的撇过头,又觉为时已晚,索性不去遮掩。
她道:“你觉得我十分的美丽?”
我一怔,如梦初醒,想起她在青楼里同我说的那一番话来,‘在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美丽不是一种财富,而是一种灾难’。
我不由看向她,她的神情依旧平静,但不知为何,却给我一种悲哀的感觉——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悲哀。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但必定是坎坷的。否则,以她的倾城之姿,又如何能安然无虞的隐于青楼数载。她又必定是极聪慧的,一个相貌普通的人,光凭一手好曲能够在青楼里独占一席之地,已是十分的不易。一个绝世佳人,要让所有人都相信她的普通,更难!既要暗淡无光,又可以为自己找寻到一个很好的位置,不高不低,则难上加难。
这不是一天,不是一个月,而是数年来的时时刻刻,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这绝不是一个常人能办到的。
第二十四章 军饷
我忍不住问她:“姐姐有逸群之才,绝世之貌,为何不寻个富贵人家,终身也有了依靠?”
梨花道:“妹妹为人处事一向透彻,这次怎的糊涂了。人之相知,贵乎知心。岂在财貌?!更何况我醉心于山水,假如身入金屋,岂不从此坐井观天!”
她的话,句句叩在我的心上,我又何尝不是这般想。默了半响,我闷声道:“那也不必坠身青楼内”。
梨花淡然道:“青楼又何妨?身自由,心干净,也不愿闷死在侯门内。”
我讶然的看着她,情全发乎自然,无视世俗的目光如何,淡淡地笑,慢慢地走,既无楚生之狂,亦无刘伶之狷。终叹道:“姐姐以青楼为净土,把人情世故倒也看得透彻!若诗自愧不如”。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认识梨花越久,越觉得她非同寻常。有天我上山,甚至无意撞见她在百米处的地方远远的朝着十七福晋的墓穴叩拜。她隐藏的很好,像是很怕被别人发现。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就像从未看见过般。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真正的对另一个人的伤痛感同身受。你万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别人也许会同情,也许会嗟叹,但永远不会清楚你的伤口究竟溃烂到何种境地。所以,打着关心的名义,堂而皇之的探究别人竭力隐藏的过去,是极其残忍的。
而我是一天比一天忙。康熙爷又找了我几次,所谈尽是钱财上的事。偶尔也会看到四爷出入南书房,我知道他已开始逐步插手到朝政中来。而十四爷找鄂伦岱的次数也变得越来越频繁,不过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看来话不投机,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不过,他每次来时,总差人送我些吃食或小玩意,都不是些贵重物品,我不想做的太过,便收下了。缺什么来什么,我自然也乐得高兴。有时候,也会猜猜他下次送些什么。
另一方面,各种合作的书信也纷至沓来,李氏客栈的效益,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而铭翠坊先前被怡红院的花魁夺了风头,后又痛失梨花,此消彼长,生意越发的难做,只不冷不热的维持着。
她挨不住,就拿铭翠坊做抵押,去钱庄借了高利贷。可这银子投进去就像投进了大海,连个水瓢都未起,便有去无回,连着铭翠坊也失了去。后听说铭翠坊到了我手里,这才明白是计,走投无路,闹得险些要自杀。她虽先行不义,我却未必要将事情做绝。仍是要她做铭翠坊的老鸨,而我成为了铭翠坊最大的幕后老板。
只不过,从此以后,铭翠坊就改了规矩,还了所有的姑娘自由身。若是自愿做客于此,铭翠坊就拿分红,若是不愿再落红尘,铭翠坊也绝不强留。此举一出,姑娘不见少,倒吸引了不少名魁。要知道一般妓院中,钱大抵都是老鸨拿走的,姑娘们拿的都是恩客的小费。我此举一出,她们就可以不再屈居人下,和铭翠坊相当是合约的关系,翻身做了主人,何乐不为?至于怡红院的花魁——玉璃,她既是我抬起来,自然知道我也有法子把她压下去。她是个聪明人,不久之后就离开怡红院,入驻了铭翠坊。
十月份的时候,边关战事吃紧,闹得人心惶惶。康熙爷又找了我去问话。刚到门口的时候,十四爷正从里边出来,进去了,才发现四爷也在,正在与康熙爷谈论军饷的问题。
与两代帝皇共处一室,我本就大气也不敢出。何况谈论的还是军机大事,我更是如坐针毡,立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