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看我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哈哈大笑:“你果然有趣”。
转眼到了宣和殿前,我暗暗吸了一口气。弘历的目光细细的落在我身上,“若是你肯求我一句,我便许了你去别处转转”
我恭敬道:“服侍四阿哥是奴才的本分,奴才不敢懈怠”。
弘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领我一道进去:“皇儿给皇阿玛请安!”
“奴才给皇上,给……”话至一半,才见雍正身边还立着一人,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定眼一看,正是瑾曦。
顿觉眼前一阵晕眩,险些没有立住身子。弘历皱了皱眉,低声道:“武义!”
我艰难的用胳膊肘子忖着地,“奴才给皇上请安,给谦贵人请安”。视线再一次落在了瑾曦圆滚滚的肚子上。
余光瞥见苏培盛拿眼珠子朝我狠狠的一瞪,连忙又低下头去。
弘昼和侍读也依次向雍正请了安。
雍正淡淡道:“起吧”。
我连忙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弘历身后,生怕引起瑾曦的注意。
瑾曦:“想必四皇子身后站着的这位,便是这次科举,独得圣上青眼的那一个?”
我:“小人惶恐!”
瑾曦:“你抬起头来”。
我额头一绷,缓缓的抬起来头。
瑾曦乍见我的面容先是猛得一震,但又马上回复了平静。毕竟,我已经不是以往的那个若诗。瑾曦的视线仔仔细细的在我脸上搜寻了一遍,最终冷冽的目光微微的落在我宽大的袖子上。只可惜,手腕被衣服掩得严严实实。她盯了我许久,忽然道:“你认识本宫?”
我:“小人从未见过谦贵人”。
瑾曦:“后宫佳丽三千,你既不认识本宫,又怎么会知道我就是谦贵人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弘昼率先呵呵笑起来了,“大伙儿都说我傻,连我都能想明白的事儿,谦贵人怎么也犯起傻来了?”
弘昼身边的侍读都奇偷偷扯了扯弘昼的袖子,弘昼反倒一脸呆萌道:“你拉我干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后宫佳丽三千,可是待产的妃嫔里面就只有谦贵人一个啊”。
独谦贵人一个。我的胸口猝不及防,又像是被人捶了一圈。巨大的痛楚,禁不住摇摇欲坠。
瑾曦被弘昼呛了一句,有些恼怒。可是嘴角却又掩不住的欢喜,手轻轻抚在高高隆起的腹部,满脸的幸福。
雍正干咳了一声,看着弘历和弘昼道:“你们来了,朕昨天要考究你们的几个学问,你们想好了吗?”
弘历,弘昼出列,朝雍正鞠了一躬,“请父皇提问”。
弘历一从我跟前走开,瑾曦的目光再次紧紧的绞在了我身上。
雍正:“孔子常言,‘君子不仁便不成其为君子,不义便不能生存’。那么何为仁义呢?”
弘昼答:“仁:就是要待人好,就算别人冒犯了我,也能够原谅他们。就算他们用卑劣的手段,我也能够坚持自己的本心。义:就是讲义气,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要说到做到”。
弘昼回答的一本正经,人人都说他傻,此时看起来哪有半点傻气。他的傻和敦郡王胤?不同,胤?是胸无点墨,不好读书。弘昼的记性却很好,先生说过一遍,往往就能记住。只是不通人情事理,是不是会冒出一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傻话。
弘历回答:“皇儿以为,许多人错误理解了仁,把仁当作忍让,好一点的,把仁当作仁爱,其实都是不准确的。”
雍正:“哦,你倒是说一说”。
弘历:“皇儿以为,宋襄之仁非‘仁’,宋襄之仁其实是一种假仁。他在战场上同敌人讲仁,那就是对自己的士兵残忍。他抛弃了有利的胜利机会,陷本来可以轻松获胜的自己士兵于困境,因此他是不仁于自己。此仁非仁义。”
瑾曦:“元年初始,朝政腐化,贪官不计可数。圣上励精图治,斩草除根。有人说圣上的手段过于暴力,并非‘仁君’所为。这一点,你怎么看?”
这个问题问的着实惊险,按道理,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一个贵人来考究皇子的学问。但是雍正这些年一直对她十分纵容,况且又身怀有孕,很多时候,雍正对她都格外宽容,并不十分计较。
弘历:“上级对下级‘仁’,下级对上级就要存在报答之心,此为‘义’。同样的,下级对上级‘义’,那上级对下级就要‘仁’。体现在三纲里面,君为臣纲,所以君是上级,臣是下级,臣要对君有义,君要对臣有仁,如果臣先对君不义,想造反想篡位,那么君就自动解除了对臣要仁的要求,君就可以杀臣。同样,如果君先对臣不仁,那么就是暴君,就如纣王囚禁周文王杀他儿子做肉汤,那么臣就自动解除了对君所需要负担的义,这种解除是天所允许的,所以作为臣的周文王周武王,就可以推翻纣王的统治。仁义本就为相对。朝廷重臣,身为一方父母官,却贪赃枉法,鱼肉百信。对上是为不义。对下是为不仁。所以该诛之灭之。古人说的大义灭亲,他的大义是对仁的相呼应,而不是义气。我们不能错误理解仁义之后,还把责任往仁义上推”。
第两百九十五章 你有儿子!
雍正微微点头,却不予评判。
面对这么刁钻的问题,弘历却应对有度,想来是我担心多余了。
瑾曦又道:“皇子侍读,虽是无职无俸,可是侍奉皇子学业,毕竟不是小事。圣上不妨也考究考究他们”。
雍正淡淡道:“也好”。
我和皇五子的侍读都奇只能一同硬着头皮上前拜倒。圣上亲自考究侍读的学问,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都奇的手心已经微微开始渗汗,一副惶恐的样子。
雍正:“那今日就考道算术题吧”。
我一听,总算来了点精神。故人向来推崇文人墨客我是知道的。可是在雍正时期,连阿拉伯数字都没有,居然还能有算术题,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古代的算术题是怎么样的,我也倍感新奇。
只听雍正道:“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
我一听,这问的也太不上心了,用一道小学生的题目打发我,这岂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就因为我们是区区的伴读,居然蔑视我们到这种地步?随口便道:“鸡22只、兔子14只”。
说完,却听周围静得可拍。我刚想抬头,又听雍正问:“将大米放在围棋谱子上。第一格放一粒米,第二格放两粒米,第三格放三粒米,依此类推,到第一百格,总共几粒米?”
我随口道:“五千零五十”。
又是死一般的沉寂。我微微抬起头,见他们都一副震惊的望着我,心里微微察觉都怕是要坏了事,怎么题目难道很难吗?
雍正的目光落向都奇:“你呢?”
都奇:“第一题武义是答对了。这第二题……小……小人还未算出”。
弘历道:“这第二题他也答对了”。
弘昼跟着鼓起掌来,“好棒!这第一题幸好鸡和兔子是关在笼子里,我还能算一算,要是他们放出来了,我可就算不清了”。
谦贵人一时好奇,“为什么放出来就算不清了”。都奇想要阻止已是不及,雍正已经单手扶额,一副头痛的表情。
可惜弘昼完全没有意识到,兴致勃勃的嚷嚷开了:“关起来的时候兔子有四只脚。可是放出来的话,它跑的那样快,我都数不清楚它有几只脚了”。
谦贵人一脸懵逼,也不知该不该笑。
弘昼偏还道:“第二题就更惨,这么多大米。放到第二十格都时候就该不放不下了”。
雍正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弘昼!”
弘昼向来畏惧雍正,一听雍正喊他名字,立刻毕恭毕敬的站着,不敢多一句废话:“是,皇阿玛”。
雍正:“你的心算很好”。这句话是对着我说的。
低着头的弘昼猛一听雍正的难得的夸奖,一仰头露出太阳花般灿然的笑容。
雍正的余光第一个瞄见,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喝道:“你闭嘴!”
弘昼阳光般的笑容顿时定格在无辜的脸上。
还有一个和弘昼的表情一样呆滞的,很不幸就是本尊。这样的心算就算很好了?我一脸呆懵,不知该说什么。
弘历偷偷推了我一把,“皇阿玛鲜少夸人,还不快谢恩!”
我这才反应过来,“谢圣上夸奖!”从头到尾,还是一脸发懵中,我算术怎么就很好了。忽然醒悟过来,这是清王朝,连乘法口算都尚未涉及,自然很难解题。
瑾曦:“这位少年年纪轻轻,颖悟绝伦。圣上不妨也考考他,何为仁义?”
我:“奴才不敢”。
雍正:“说一下也无妨”。
我:“奴才才同皇子们说的一样”。刚才莫名其妙的占尽了风头,此刻千万不能大意。
瑾曦:“胡说,你怎么能和皇子们说的一样!”
她的视线一如既往的紧紧绞在我的身上,火辣辣的要灼出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