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李又玠看着我说,“若曹子建身份不被揭穿,成功觅得良偶,你势必得罪落选的权贵。若曹子建被揭穿,你就落得一个戏弄的罪名,依旧得罪他们。我倒要看看,这个残局,你要如何破解”。
我请他坐下,又替他斟了茶,微微一笑,“好戏要提前上演了”。
“他根本不是家财万贯的富豪,而是一个一文不值的乞丐”,果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
倘若这是别人喊得,只怕是早被哄了出去。这是鄂伦岱之女若诗主办得选妻大会,岂能有假。可偏偏喊这句话的是十王爷,这就不得不让人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木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又由青转白。他本就不愿涉足泥潭的,只是我这相亲帖已发,覆水难收。他央不住我的哀求,才……
我朝他安抚的点了下头,没有丝毫的瑟缩:“没错,他确实只是个丐头”,话一出口,众人皆哗然。
这原本就是我的计划之一。我挑衅的朝十四贝勒爷看了一眼,却见他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皱了皱眉,缩回视线。又不小心对上四爷的目光,但觉空空的、冷冷的,似把我的一切都看了穿。我的笑脸就有些挂不住,似乎我所有的计谋在他眼里都都是些小手段,微不足道。
“骗子、骗子”,台上台下都开始闹乱起来。
台下的人摔了杯盏瓷盘,台上的人扯了布帷结花,一时间群情激奋。
“各位,各位”,我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喧嚣声中。我知道大家必定会心生不满,群起而攻之,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花钱请来的几个护卫是拦也拦不住,眼见着人群要往台上涌过来。
四爷朝身边的侍从打了个眼色,人群中就忽然有人喊道:“大家不妨先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说,今天既然是敦郡王爷来了,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是啊,十王爷一定会替我们出头的”,台下又有人喊道。
十王爷的脸上就有了些骄傲色,叫嚣声也渐渐的平静下来。我心下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各位”,我站在台上喊道,“至始至终,倘若我若诗有一句话是欺骗了大家,愿真金白银十倍奉还。”
“谁还相信一个骗子的鬼话”,人群中就有人高喊。
“既然大家来了,何不妨将这场戏看完”,我静静的说,攥着帕子的手有些紧。
带头的朝我“哼”了一声,又朝十王爷看了看,这才坐下。后面的人见了,也陆续坐了下去。
“你们现在还有谁愿意嫁给他的吗?”我环顾了一下台上台下所有的佳丽。
“哼”,“呸”,有几位佳丽直接甩袖离去。还有几位自持修养比较好的只是婷婷的立着,嗤笑了几声,脸上透着鄙夷和不屑。更有几个像躲瘟疫般捂着鼻子逃走。
那些官绅子弟们就开始哄堂大笑。
木头脸色变得很难看,开始坐立不安。
我低声道:“你想娶她,就给我坐下!”
“我,我愿意”,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个细若蚊吟的声音,却恰若春雷,震得每一个人心底嗡嗡作响。现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得听的到胸膛起伏的呼吸声。
“我,我愿意”,殷素款款从人群中走出来
“你真的愿意,绝不反悔”,我问道,“这可是各位贝勒、王爷做了鉴证的,如果反悔,这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苍天在上,绝不反悔”,殷素看着木头一字一句的说道。
“殷素……”,木头不由得动容。周围的人俱是形色各异,我也懒得去猜去想,喊了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就有人抬了个木箱上来。
“恭喜两位通过了考验。两位情比金坚,视金钱如粪土,这东西不成敬意,权做两位的新婚贺礼吧,”我看着台上台下蠢蠢欲动的人,嫣然一笑,打开了木箱,“大家请看,整整一万两白银,一文不多,一文不少。不知可当的起‘家财万贯’四个字”。
我看着十王爷不郁的脸色,欠了欠身,“谢十王爷陪仪儿演了这场好戏”。
“你……”,十王爷黑着脸在我的脸上寻视了一番,忽的哈哈大笑起来,“我也想看看有多少人是被钱蒙了心”。
第二十章 飞来横祸
台上的姑娘,脸色是五花八门,有些又羞又愧,有些话里透酸:“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乞丐出身,本姑娘才看不上呢”;有些恨恨的跺脚,“怎么办,早知道……我报名的十两银子也是管人家借的呢”;还有些,则抬着头,扬着脖子,一声不吭的走了,高傲的像只孔雀。
“十弟,你大张旗鼓的叫我们来,就是让我们来看这个,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了”,九阿哥说着拿起白玉烟管轻轻敲了一下十爷的手臂,率先走了出去。
“十哥,刚刚我也差点被你的演技给骗了呢,原来你是同……若诗姑娘串通好了的”,说话的是雍亲王府门前初见的那个极冷的少年,原他就是十七阿哥。他虽是笑着说,却让人觉不出是喜是怒,是愁是乐,衬着他那冠玉似的颜容,更让人觉的发慎,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天人妖神?
十爷的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我不由得“呵”的笑吐了口气,这笑里大多夹了自嘲的成分,我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十四爷意在天下,又岂会整天谋划着与一个小姑娘过不去。这多半是十王爷的主意。
突然惊觉两道视线狠狠的剜着我,一抬头,只见十王爷恨恨的看着我,约莫以为我在笑他。我连忙展开无敌曲媚逢迎的笑脸,十王爷一下子有些错愕,又转为警惕的看着我。
十四爷走过来拉着十王爷说,“走吧,这戏都完了,你还巴巴的望着别人不放”。
十王爷微窘的收回视线,随着十四爷一道走了。
四爷只是离席时玩味的看了我一眼,一言未发。
我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怔,这是他第一次切切实实的看着我。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也不知当时我是什么表情,等惊觉时,他人早已走远。
我又一次成功的将谎言变成了事实。
七月末的时候,殷素嫁给了木头。
婚礼的场面很轰动,丐帮每人都献上一尺红布作为新婚贺礼,红布相接,一直从司狱大人的府邸铺到了丐帮宅院。
为他人作嫁衣裳,说得约莫就是我吧。我看着长长的送亲队伍,送走了我的过往,也送走了一切的是是非非。
宅院内,一帮一帮的人各自围坐着火堆而坐,火堆上吊着锅,锅里煮着肉,香味四溢。人们载歌载舞,或饮酒,或划拳,场面好不热闹。
我寻了个最偏冷的火堆坐下,却被人哄将着簇拥上去。
老夫人乐呵的合不拢嘴,“从今往后,若诗姑娘就是我们丐帮最大的恩人”。又不由分说的拉过我的手,递给我一根长长细细的东西,用布绢细细的包着。我打开一看,是那日落在地上的竹笛,黄中泛绿,绿中泛黄,煞是好看。我一时瞧着,失了神。
又听老夫人继续说道,“见笛如见人,如果你们有人对若诗姑娘不敬,就是对我,对总丐头不敬”。
台下齐声高声呼喊,“若诗姑娘!若诗姑娘!……”
我心下一骇,不曾想是这般贵重的东西,就要推辞着还了,却瞥见木头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心里思忖着暂且收下,过些时候再说也罢。
夜深了,喝酒的人也走得三三两两。我来到当初的那棵大槐树下,虽值夏夜十分,入了夜,也是微凉的。可是我觉得自己恰恰需要这样的凉,唯有这样,才能使自己焦躁的心平静下来。
“你果然在这里”,身后传来一个本不该在这的声音,他不是应该正在洞房花烛夜么?
“这个还给你”,我将竹笛递还给他。
他眼神暗了暗,“这原本就是给你的”,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莫要驳了娘的心意”。
我看着手里的竹笛,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本是想断的干干净净,不想越缠越乱,越乱越缠。
“这竹笛我暂且收下了,你也该回去了,莫让新娘子久等”,我冷声说道。
静了半响,却见木头一动也未动。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木头的声音里有痛苦,有无奈,“当真对我毫无一丝情意”。
他终究是问了出来,我默了半响,道“有过的”。在他轻轻为我掖过被角,在他悄悄为我关上窗棱,在这样的夜里,他光着脚静静的守候,每一瞬间,我都被感动的无以复加。
看着他眼里渐渐升出的喜悦,我狠心说道,“但是在那天早上,在你拥着殷素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没错,我和殷素是两小无猜,可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已经在不断的摧残中疲惫不堪,破坏殆尽。我自知和她有缘无份,便去找她,说的全是你。入狱那夜,我满脑子想的也是你。第二天,她只是来看我是否安好,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急急的解释道,“后来我答应娶她,是因为你;化名曹子建去选妻,也是为了你。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有多少次我想在台上大喊,我不是什么富豪,我也不要什么选妻。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怕我一旦这么做了,你就有牢狱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