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船上那些官兵,只哀嚎了半声,就戛然而止了。
一个淮阳音的官兵下水稍微晚了点,半只手臂就被腐蚀成了白骨。
宽二爷憋不住气了,要从水底下钻出来的。武遂连打手势,可宽二爷已经憋得脸红脖子粗,哪顾及得上他。武遂情急之下,就去扒拉他的裤子。
这下可把宽二爷给惹急着了,回头手忙脚乱的提裤子。也就这一会儿功夫,有憋不住气从水底下钻出来的,虫子落在了他脑袋上,滋溜一下,从头皮钻了进去,吸净了脑髓,又从眼眶里、鼻孔里钻了出来,形状可怖。
宽二爷这下不动弹了,口水就着湖水吞了好几口。又看见武遂游到船底,不停的去捣鼓什么。宽二爷学了乖,默默的跑去帮他。
原来武遂是要把船当做雨伞,如此一来,大家方能轮流上湖面透上几口气。这般才勉强游到了湖对岸,饶是这样,每个人身上大大小小都受了不少伤,
从水里钻出来,湖面上已经死一般的寂静。武遂掏出刀子,咬着牙根扎进肌肉里,往外一掏,只听‘叮’一声,一只黑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蜱虫落在了岩石上,在暗红色的血液里扭动着,发出汩汩的声音。一脚踩碎,流出不少墨色的黑汁。
人都说‘活见鬼’,现在连鬼都还没有见到,死伤已经过半。回头路是绝不敢走的了,领头的不敢再掉以轻心,只能率着一行人硬着头皮的继续前行。
走出半里路,人少了一个。宽二爷啐骂道:“任得屎尿多!”继续走了十几步,那人不见回来,反倒人又少了一个。
这下,大家都觉出异常来,屏息互瞅着,再也不敢动弹。头顶偶尔有乌鸦飞过,更觉得瘆人。也就抬头看乌鸦的这一下功夫,那个操淮阳口音的士兵也不见了,原地还留着一截只剩白骨的断手。
这诡异的景象把大家的心都逼到了嗓子眼儿,谁的呼吸声重了些,都足够把大家吓的心惊胆寒。宽二爷的眼角忽然抽搐了起来,武遂觉得有些诡异:“你怎么了!”宽二爷的眼珠子顿时突了出来,简直快要掉出来了。武遂怕宽二爷着了什么魔道,悄悄拔出了随身的剑,紧接着,武遂看到那个尖脑袋的村民也瞪圆了眼睛,嘴角哆嗦着拍肩。
武遂看见他们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头上冷汗都下来了,觉得奇怪,微微瞥过头去,发现肩膀上有个绿色的玩意像蛇一样在扭动着。武遂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听一声惨叫,‘尖脑袋’已经到了半空中。
一根大腿粗的藤蔓,在众人的目光都注意到武遂的瞬间,一下缠在‘尖脑袋’的腰上,卷到空中拧了个麻花,一股腥臭的液体从‘尖脑袋’的头顶和屁股同时射了出来。
众人连吐带呕,连酸水都吐出来。有胆小的直接疯了,嘻嘻哈哈的直接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武遂五胃翻腾,可他没时间呕,准确的说,他想呕也呕不出。肩上的绿色藤蔓在武遂被‘尖脑袋’差了神的一瞬,一下扼住他的脖子就向后拖去。幸亏宽二爷眼急手快,瞬时抓住了武遂的脚。哪知那藤蔓十分有力,连着宽二爷一道拖了过去。一路上不是撞到树枝就是撞到石头,浑身上下没一处幸免的。那些树上的倒刺、荆棘,扎的两人活像一个刺猬。这样下去,武遂就算不被藤蔓掐死,也会宽二爷拉的身首分离。
眼看快坚持不住了,追上来的浩子刀口一翻,从藤蔓上砍下一块皮来。浩子人长得十分矮小精悍,跑起来却非常迅猛。
那藤蔓吃痛,缩了回去,狂甩着逃进了黑暗中。然宽二爷收势不及,抓着武遂的脚这么一带,脑袋狠狠的在石壁上刮了一下。武遂只觉脑门嗡一声,一下子就晕乎了。
这下众人全惊呆了,宽二爷趴过去细瞧,幸而只是破了道口子,问题不大。
“他娘的”,宽二爷过意不去,不住的絮絮叨叨:“你是不是想骂娘,可是痛的张不开嘴?所以我替你骂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是故意的,为你踹我下水和扒我裤子的事?我怎么能是这种恩将仇报的小人,虽然我确实这样想过……”
“我从不骂娘!”武遂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一本正经的语气把宽二爷堵得瞠目结舌。
“快,快来看!”喊话的是个庄稼汉,长的粗手粗脚,心却颇细。
众人顺着他的手一看,竟发现武遂刚才撞过的岩壁居然裂开了一道缝。
宽二爷又忍不住骂:“奶奶的,哪练的铁头功?”趴过去细瞧,才觉得有凉风从裂缝吹出来。
浩子用剑柄轻轻一挖,竟然撬下一大块,原来这石壁已经中空。里面荧光恍惚,看得不是十分清楚。等庄稼汉点亮了火把,不由的浑身一震。武遂就着亮光望去,也是看得头皮都发麻。
原来那窟窿里竟然是一个蛇洞,无数条黑蛇缠绕拥挤在一起,蠕动叠压,大者有人臂粗细,小的形如柳叶,头上都有‘美人脸’的图案,乌央乌央的一片,互相争斗嘶咬,身上满是粘呼呼的透明液体。受到光线的刺激,还有幼蛇不断的从卵中孵化,说不出的令人恶心。
第两百八十二章 番外篇之楚牧(四)
武遂和宽二爷知道它的厉害,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幸亏这些黑色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准确的说,更像是惧于某种更加可怕的生物而不敢肆意妄动。
武遂心中一紧,忙扫向四周,见丛林深处似有异动,忙要出声示警的时候已经晚了,猛听“哗啦啦”一阵排山倒海的响声,一头吊白睛的大老虎已经扑了出来。
领头的和一个满脸痣的士兵正逢走在队尾,这只猛虎估摸跟了一路了,这个时候趁大家不备,从背面突起。这些官府的人一向乖张,遇到危险便打头个躲在队伍后面。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全个暴露在老虎跟前,众人想救已经来不及。
那猛虎来的好快,只见它弓着身子猛地从草丛间纵出来,一口就咬断了‘满脸痣’的脖子。这老虎比之以往,体型要大出整整一倍,舌头更是长满了倒刺,只见它伸舌朝‘满脸痣’身上一舔,就活生生刮下一张皮。一大滩粘液从它的利齿间垂涎下下来,扭头就来咬那领头。
领头的虽然见多识广,可乍见到这样的场面,竟然吓得连躲闪都忘了。
浩子救人心切,当即便是几枚袖箭脱手而出,可那猛虎硕大的身躯进退之际快逾闪电,黑影一闪,已经纵出几丈远。那几支袖箭虽然准头奇佳,势劲力足,却竟然慢了一瞬,全都钉在了猛虎身后的树干上,连影子都没碰到分毫。
虽没能伤到猛虎,却也救了领头的一命。领头的吓破了胆,呼喝着手下的人开枪、射箭。
武遂正迂回到了猛虎身边,众人知道这一路都是靠了这个少年才能活下来,纷纷呼喊,让他赶紧退下来。
领头急红了眼,夺过劲弩,一连射出。猛虎只是悠哉的退了几步,却靠近了武遂藏身的地方,眼见着要被嗅觉,武遂趁势腾空跃起,骑在猛虎的背上。锋利的匕首扎在猛虎的脖颈上,手却震滑。原来这头猛虎,十分的不同寻常,皮肉韧不可摧,反倒把武遂的手给震伤了。
猛虎吃痛,猛一甩身子,将武遂活生生的拍在峭壁上。方才彻底激恼了它,赤红了双眼就向武遂迎面扑来。
楚牧刚才磕破额头,淌得满脸是血,哪里看得清楚面前的情况,若被猛虎的爪子挠到,立刻就会被穿了透心凉。
武遂下意识侧头闪避,谁知猛虎来势更快,劲风掠过,正从武遂肩头飞过,他肩上的皮肉被利爪带出了一道口子,皮肉鲜血都翻飞开来。
猛虎落在崖壁上,步履却有些蹒跚,不一会儿,血红色的液体就从猛虎的下体淌了出来。原来刚才性命攸关的一刻,武遂右手仍是举着尖刀。没想到,肚皮恰恰是猛虎的命门,猛虎虽然给了武遂一道口子,武遂也给了猛虎一道口子。
猛虎受了重伤,竟还能站的起来,只是变得十分焦躁。呜咽呜咽发出几声嘶吼,踩着崖壁上的碎石哗哗作响。
庄稼汉溜边想去把武遂抗回来,就听到顶头上声响,急忙向后退开,几十块碎石,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刚才有道裂缝的崖壁,豁然卸下一大块来,里面竟然是座庞大的“蛇山”。乌央乌央的一大片,码起来有近两米高,方才他们窥探到的不过是一角罢了。
庄稼汉头皮都乍开来了,急忙回头就跑。结果,后头又蹿出了几头吊白睛的猛虎。原来,方才这头猛虎受了重伤,最后的几声嘶吼是为了召唤同伴。
再看那‘蛇山’,受到洞口塌方的惊扰,像决了堤的潮水一般蜂拥而出。浩子早在看到‘蛇山’的一瞬,已经事先拿火将洞口一圈的草地点燃,然而蛇的数量实在太多,竟然把火堆都压灭了。
原本以为,黑蛇是因为惧怕猛虎才不敢动弹,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黑蛇似乎并不惧怕猛虎,有些甚至正面迎着猛虎就直蹿过去。
庄稼汉、领头、浩子连同十几个存活的士兵赶紧抡刀挥棍驱赶冲到身边的黑蛇,眼里根本已经看不清东西,只是乱挥乱舞,白刀子落,红刀子起,杀成了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