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惜婆连忙否认道,“是奴婢口快,说错了,当然是公主府的下人”。
十爷平白受了我一记白眼,又被八爷低声呵斥了一段,摸摸鼻子,有些不着北。
我:“公主府的下人?你区区一介平民又是怎么和固山贝子结识的”。
“奴婢是两月前……”惜婆话至一半,才觉出诡异来,连忙改口道,“奴婢和固山贝子并不相识”。
我哼了一声,不再搭话,是非自有公断。
九爷气的脸歪脖子粗,叫嚣道:“你这是蓄意误导!”
“大人!此事还有待深查。刚刚听这老妇前言不搭后语,着实叫人生疑”,铁帽子王(十三爷)施施然道:“就算若诗姑……”他本打算唤我‘若诗姑娘’,可是突然思及我已嫁作了人妇,半道里改了口,左右却不知如何称谓,遂道:“便是她臂上真有梅花印记,九哥又怎么知道老妪是不是武家的人,又怎么知道这老妪所说的是真的,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这老妪无意撞见了她身上的梅花印记以后,信口胡诌的。这些,难道九哥都不再核实了吗?”
铁帽子王一向受人敬仰,此话一出,众人如醍醐灌顶。大理寺卿自然不敢怠慢,老妇连哭带嚎,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武家家仆,可这并不能证明。
“臣能证明!”一直立着默不作声的岳钟琪(楚牧)此刻站了出来。
我的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雍正的眼角再次跳了跳。
十七爷喜道:“不愧是岳大人,快快,证明这个恶仆满口胡言,弄虚作假!”
岳钟琪(楚牧)面无表情道:“惜婆所说皆是属实,她确实是武仪的乳娘”。
十七爷一口老血差点吐出,几乎是吼道:“岳大人,你凑哪门子热闹!”
大理寺卿又拍了几次惊堂木,再次偷偷觑了圣上一眼,看样子他颇为头痛,这些在堂的皇亲国戚那个份位不在他之上,他骂重了也不是,骂轻了也不是。雍正倒是面无表情,似乎由得他们这般胡闹下去。
岳钟琪(楚牧)禀奏道:“皇上,微臣还有一个名字”。雍正面色未变,似早有预知一般。
十七爷又耐不住道:“我知道,你入仕之前,她们一直管你叫楚牧”。
岳钟琪一字一句道:“楚牧并非再下的本名,再下的本名叫:武遂”。武遂,武国柱的嫡子!堂上又是一阵哗然。雍正本是端坐在龙椅上,此刻竟然也微微动了动。
岳钟琪(楚牧)继续道:“武仪刚刚出生不久时,我曾偷偷溜去看她,当时正是这位乳娘在旁侧服侍,是故我曾见过一面”。
我心中隐隐猜测楚牧和武家有关,此刻听他亲口说出来,脑袋轰得一下就炸了。我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楚牧的鼻子大骂:“好你个楚牧,你口口声声自称武遂,要还武家一个真相。你既是武遂,你该知当年事情经过如何!你既是武遂,初遇我时,便该清楚我是真是假。你现在怎能为了杀我,昧着良心说话!”我心中气急,一口气连骂不绝,“即便你不如此,太后病殁,我也是难逃死罪,你何苦如此自贱”。
“肃静、肃静!”大理寺卿将醒木拍的砰砰作响。
“皇上”,岳钟琪继续道,“微臣幼年离家,是故才幸免与难。对幺妹和乳娘也只见过一面,所以后情并不详知”。
我愣了愣,这才觉得方才我的反应确实有些过了。
“少爷,少爷”,惜婆看着楚牧痛哭流涕,“瞧这眉,这眼,多像老爷啊,恕奴婢眼拙,到今日才识出少爷”。上演了一出亲人久别重逢的画面。
岳钟琪(楚牧)却并不买账,冷冷道:“我少小离家,就是偷溜去看幺妹那一次,你也未曾防备,又如何能识得我?”(其实方才我质疑老妪的时候,楚牧大可说出是他将胎记一事告诉了老妇,来佐证老妇的证言。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窥探手臂,实在有损女子的名节。他虽一心要为武家复仇,却并不屑实小人的行径,由此可见楚牧是真正的君子。)
惜婆讪讪的缩回手道:“少爷有所不知,老爷时常思念你,经常在你的画像面前一站就是半个时辰,是故奴婢认得”。
岳钟琪(楚牧)面色微微松动,下意识脱口而出:“他,他真的对我……”
“哦~”十爷‘恍然大悟’绕着我走了一圈,“原来真是你干的,简直丧心病狂,连本王都差点被你蒙混了过去”。
“武家没有儿子”,我禁不住喃喃自语,跟着站了起来,“武家没有儿子!”进来两个侍卫将我按跪在地上,我跪在地上,却硬挺着身子,歇斯底里道:“武家没有儿子!”
第两百七十三章 狭处逢生
这是公孙先生告诉我的,既然他自称是历史学家,想来不会有错。这不过是作为我最后的救命稻草,奋力一搏。
“你说什么?”楚牧望向我,目光复杂岂是惊惧能形容。
九爷上前一步说,“你谋弑太后,天理难容,早该一死,还敢狡辩!”
我硬声道:“我死有何惧,但武家一事,容不下半分作假!”
“你!”九爷猛一甩袖,“圣上,您还要继续包庇这恶徒,听她胡搅蛮缠,戏弄堂上这些文武大臣吗?”
“放肆!”大理寺卿从椅子上弹起,后半截却突然没有了声音。他心里何尝不是做如此猜想,堂上又有哪个文武大臣不是做这样的揣度。
四面楚歌,我根本就是孤立无援。
大理寺卿从偷偷觑了雍正一眼,指着我说:“武家族谱上明明白白记载着嫡子武遂,如今你却矢口否认武家有子,岂不是自露马脚、不打自招?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雍正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来人,将蓝若诗……”
“她说的是真的”,岳钟琪(楚牧)抬起头,“微臣并非是武家的嫡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老妇吓得面色一白,暗地里往外爬,被侍卫们一栏,吓得嚎一嗓子,“不关奴婢的事!”
大理寺卿再次从椅子上弹起,指着岳钟琪(楚牧)大声道:“岳钟琪,你这是欺君!”
岳钟琪(楚牧)徐徐道,“微臣本名岳钟琪,自小孤苦无依。八岁那年有幸被武大人收养,自此做了武家长子”,他说完,扭过头直勾勾的盯着我,“义父待我甚厚,与亲人无异,后来入了族谱,也绝口不提此事。即便是族人中,也鲜少有人清楚我的身世,你又是怎么知晓?”
“她当然知晓!”庄邹凯从人群中走出,当庭跪下。
大理寺卿:“庄大人,你这是何故?”他站起来想扶,可是觑了圣上一眼,又如坐针毡般缓缓坐下。
庄邹凯是两朝老臣,位分在大理寺卿之上,按理是该看座的。可是如今圣上亲临,又有这么多文武大臣、皇亲国戚的在旁立着,这就不好说了。
雍正微微道:“起吧”。
庄邹凯却跪着不起道:“本来太后病殁,蓝若诗当诛,这点毋庸置疑,微臣并不想多言。可是如今事关武家满门,微臣有冤要诉!”
大理寺卿奇道:“大人有何冤情?”
庄太医转头,对着岳钟琪(楚牧)重重的哼了一声:“你想知道她为何知晓,不妨先说说你当年为何离家?”
岳钟琪(楚牧)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却闭口不言。
庄太医:“你既不愿开口,那便由本官替你来说”。
岳钟琪(楚牧)沉默不动,只是咬着牙关。
庄太医:“武家有长女,名叫武仪,小名叫甜馨儿”。
最是寻常不过的一句话,岳钟琪(楚牧)却猝然一颤,那神色像是被人活扒了一层皮,血琳琳的晾在众人前。
“在甜馨儿五六岁的时候,武家便突然多了位嫡子”,庄邹凯扫了他一眼继续道,“众人皆传言是武大人在外的私生子。没过几年,甜馨儿突然夭殁,连着这位长子也不知所踪。武夫人因此一病不起,临终时诞下一女。武大人因思念早殁的妻女,故将幺女也取名叫武仪,以此寄托对甜馨儿的思念之情”。
“不错!”岳钟琪(楚牧)徐徐开口道:“武仪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长女小名叫甜馨儿。我从小孤苦无依,是她带我进了武家,是他让我拥有了一切”,说着泪便滚滚落了下来,“而我却害死了她,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该死的是我!”他拼命的捶着胸口,泪水侵湿了地面,“我愧对父亲母亲,像我这样的罪人早该千刀万剐!”他伏在地面上,嚎啕大哭,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在这一刻迸发了出来。
大理寺卿焦急的再次站了起来,“庄大人,本官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呢……”
庄太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待楚牧稍稍平复才继续道:“你口口声声自称武遂,你真的不认识底下跪着的人?”
楚牧:“就是因为长得像,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她蒙骗!”
庄太医:“微臣青年时落魄,流浪到武家府宅门口时,只剩一口气在。幸亏武家大人慈善,与我有救命之恩。当时人人嘲讽我为赤脚大夫(指:江湖术士,骗人的大夫),武大人却对我另眼相待。当时甜馨儿刚刚满月,武大人不仅不嫌弃我,还请我为其嫡女摸骨看相(摸骨看相:一般是贵族人家在子女刚刚出生满月时,请有名望的医者摸骨看相,有祈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