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雍正一声暴喝,刀锋般的炬目狠狠的剜着九爷,胸口不断起伏。雍正鲜少像这般生气,他一向是冷静的,像是湖底下的鳄鱼,表面上看不出波澜,底下却暗藏凶杀。可九爷的话令他又惊又怒,以至于他恨不得当场将他厮杀。
“看来,圣上并不清楚此事”,九爷见雍正如此震怒,反倒沾沾自喜,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欺君罔上,那就更该死了!”
十六上前一步,怒喝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九爷转了个圈,面着我道,“你问她就知道了”。又道,“你方才说武家的事容不得一丝的作假,现下你不妨向大伙儿说说,你是怎样在青楼调笑卖乖”。他不会让我轻易的死去,他要将雍正的心一寸一寸的啃噬下来。
我低头屏着气浑身紧绷,拳头已经被我握得发紫,身下不由的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难堪和愤怒。
九爷一把提起我的手腕,恶狠狠道:“你倒是说话呀!你一个年幼女子,离开武家以后是怎么求生存的?”
我对着他怒目而视,就算骨骼被握的得硌硌作响,亦是一言未发。
雍正的眼角跳了跳,楚牧已经率先拦在了我身前,“你想做什么!”
“我不过是要一个真相”,九爷轻飘飘的放开了手,面向楚牧说,“也难怪……五六岁就会往家里带陌生男人,她生来本就淫贱!”
楚牧:“你!”
“我倒忘了!”九爷看着楚牧眼里释放出光彩来,“你也是在青楼呆了不少时日。这恶妇身边有个亲如姐妹的姑娘,也是青楼的名伶,你一向与她形影不离,青楼的规矩想必也懂得不少吧”。说完哈哈大笑,“原来武国柱一家满门子青楼贱民”。
“你说什么!”楚牧骨节咯吱作响,全身每一根微细的血管都变得像怒狮的筋骨一样坚硬。像是随时要腾地而起,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十三和十七异口同声道:“老九,你够了!”
九爷横了他二人一眼,“这倒是稀罕”。
我抬起头,大声道:“太后驾崩,若诗罪责难逃,请圣上降罪!”我死不要紧,但我不忍武家再受侮辱,
雍正目光微闪了闪,道:“大胆蓝若诗”,他说完这句,便是无声的沉默,过了半晌才接着道:“谋弑太后,狂悖猖獗、十恶不赦!”后半段说得极为艰难,又是死寂般的沉默,“当立即处死,以正国法!”
他说完这些话,眼里红得仿佛要嗜血一般。目光如刀锋般,扫视在众人的脸上,“朕刚刚听闻大将军胤禵悄悄离开了景陵,他不好端端的替先帝守着陵墓,难不成是要跑去调兵吗?”
阿尔松阿忙道:“皇上圣明,这恐怕是有人谣传!”
“谣传!”雍正哼了一声,“这句话有些不尽不实吧”。
“满都护!张明德!阿尔松阿!马尔齐哈!张廷枢!吴尔占!……”他一连点了十余位官员的名字,“你们暗地里调动了宅子里的府兵,埋藏在京城各处……”
被点到名字的官员浑身俱是一颤,听着门外铮铮铠甲的声音,齐刷刷跪下,“臣等冤枉!”
伴随着哀嚎声,门被砰得一声打开,两列全副武装的铁甲士兵从外面进来……
“圣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几位老臣纷纷跪下,八爷、九爷相觑一眼,跟着跪下。十爷,甚至有更多像十爷这样不知所以然的人,看着别人跪了,便也跟着跪下。瞬间,齐刷刷,跪倒了一片。老臣们涕泪纵横,正欲搬出一番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大道理。
“朕不过是要将蓝若诗羁押前往刑场受刑,众大臣这是为何?不是众爱卿告诉朕,蓝若诗谋弑太后,罪不容恕,不是众爱卿告诉朕,应当立即处死,以正国法的吗?现在为什么却要替她求情?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隐情?”雍正装作一脸不懂得模样,却字字如矶,锋芒毕露。
众臣如梗在喉,无言以对。
雍正顺着几位老臣的视线落在若干大臣上,‘恍然大悟’道:“你们暗地里调动了宅子里的府兵,埋藏在京城各处,难道不是为了对抗大将军王的骑兵吗?”
众臣如蒙大赦,纷纷点头称是,唯恐不能表明心迹。
雍正话锋一转,“那么说,胤禵想要谋逆造反,是真的了!”猛拍了一下桌案,惊得众臣一个激灵,如梦初醒,却是骑虎难下。
第两百七十六章 有去无回
八爷的脸色有点青起来,额上的一条青筋涨了出来,脸上连着太阳窝的几条筋,尽在那里抽动。
“哈”!铁甲士兵发出一声呐喊,整齐划一的对着雍正跪下。铁甲捶地,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一惊一乍,把一干臣子吓得够呛。
李卫:“不过是群受人蛊惑的乌合之众,若诗一死,他们自然就聚不起来”。
铁帽子王:“胤祥请求带兵出站,就那几个黄毛小子,我带兵打仗的时候,他们连毛都还没长齐呢!”
“你着什么急”,雍正徐徐道,“这底下有的是‘忠心耿耿’的老臣愿意打前锋呢!皇后娘娘为了感念各位的忠心,可是请了诸位的家眷在御花园里赐宴”。话落,猛拍了一下桌案,拔高了声音:“等什么呢,还不快修书!”
“是,是,是!”众官员面如死灰,在铁甲士兵铜铃般的双目下,硬着头皮,完成了修书。这帮子府兵,雍正要他们有去无回。
铁帽子王和雍正对视一眼,带着一众手书,纵马离去。
九爷、八爷,伏跪在地上,他们的神色十分难看,却无计可施。调动府兵的事,他们自然也有份。只不过方才雍正点了许多重臣的名字,却独独不提他二人的名字。既然雍正不提,他们也不好当下撕破脸皮,至少现在还不是反目的时候。他们也深刻的见识到了雍正的狠辣,太后的死没能打击到他,哪怕是最心爱的女人的死亡,也可以拿来利用。这个冷血寡情的男人,仿佛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在他刚硬如铁的心上留下什么痕迹。
铁甲士兵扣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庭审押赴刑场。却见楚牧身形一闪,士兵方要出手。却见身上的佩刀已然到了楚牧手中。想那士兵也是久经沙场,人中龙凤,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不免叫人骇然。
楚牧将刀架在九爷脖子上,嘶吼道:“把若诗给我放了!”
“楚牧!”李卫、十六、十七,齐声道。雍正眉心一皱,内心竟隐隐有些盼望。
“呜——”却听城墙外一声响彻云霄的号角,众人纷纷昂首,战争开始了。
我:“楚大哥,不要冲动,我必须得死!”
“我才不管这些”,楚牧一激动,在九爷脖子上划拉开一个大口子,忍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我只知道,我绝不允许你在我跟前死去”。
“岳钟琪!”阿尔松阿:“你要蔑视国法吗?蔑视天子吗?”
“天子又如何”,楚牧,“堂堂天子,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守不住,这天子不当也罢”。
如此大逆不道,雍正却沉着脸一言不发,像是被踩到了痛处,眼神深处又痛又悔。
八爷的眉梢动了动,或许他想错了,雍正是有弱点的。
城墙外烽火冲天,城墙内兵戎相见。
我想过去,却被士兵扭住胳膊不能动弹。我流着泪摇头,“楚大哥,不要做傻事,这天下容不下我!”
楚牧凄然笑道:“天下又与我何干,我只在乎你!谁敢害你,我不惜与天下为敌!”
“反了,简直反了!”老臣们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士兵碍于九爷性命,几次都不能近身。鲜血从九爷脖子上淋淋沥沥,湿了一大片衣襟,眼见着要休克。
“楚牧!”我大喝一声,“我与你不同,在世人眼中,我不过是冒名顶替,你却是武家嫡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武家想想,你以下犯上,想污了武家的清白吗?”
“把若诗给我放开!”楚牧杀红了眼睛,刀口往九爷脖子上又深了一寸,“从我八岁跟你回家那天起,你清我则清,你若黑,我便不独白!”
“武家没有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我急红了脖子,“你要是还不放开他,我当场咬舌自尽。”
楚牧眼里惊痛,那悲凉的情绪仿佛连心脏都要感到窒息。
我转身对着圣上跪下,“此事皆因若诗而起,若诗甘愿受任何刑法,请圣上饶恕楚牧的罪过”。
雍正的眼里亦是惊痛,唇角嗫嚅反复才道,“好,若是九爷性命无虞,朕便饶恕他的罪过”。
我侧过头,厉声喝道:“还不快放了他,你想我当场死给你看吗?”
“若诗!”楚牧嘴角几度张合,像是被撕碎了心,又灌了铅,愣是说不出话来。
“楚大哥——!”我噙着泪,再次大喊了一声。
楚牧望着我,眼里又惊又痛,缓缓松开了手里的刀。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却听“呃”得一声闷吭,我惊惧的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