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算今后你们真的胜了,天下还容得下你们吗?就算今后你们真的胜了,用亲人的头颅蘸的庆功酒,你们还喝得下去吗?”
“他们连残酷的南蛮入侵都挺过了,现在你要他们死在亲兵的麾下了吗?”我对着十四跪下,“若诗替这些无辜的百姓求您,也替您身后的这些将士们求您!”
“大将军王!”出来一排战士,拔剑出鞘。
“你,你们……”十四:“好啊,都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啊,现在,你们也都要反了我吗?”
战士们二话不说,断了自己的右臂。
十四浑身震了震,从马上滚落下来,“你们这是做什么!”
战士们跪下齐声道:“我等已经病残,望大将军王准我等告老还乡!”
青筋凸起,心中的仇与苦,与何人说?十四握紧拳头,终是无奈得发出一声哀嚎……痛彻心扉,又与何人解?十四面色憔悴:“来人,带他们下去疗伤!”
战士们跪着不起:“大将军王!”
十四:“怎么?还有谁要断了自己的手臂呀!”
他这话问的将士们寒心,气氛一度非常紧张。可是寒心归寒心,主帅总归是主帅。
“十四……”我刚要劝。
“不是我要杀他们!”十四情绪激动,“是你们把他们带到了阵前,是你们逼着他们卷入了这场血泊之中!”
我:“即使没有他们?王爷能保证您的士兵兵不血刃的攻下京城吗?”
“若诗!”十四打断,“倘若今日是我和四哥易地而处,你当如何?”
我默不作声,十四面如死灰:“恐怕你是说不出口吧?”
我不答反问:“你领兵攻城,是觉得四爷这皇位来的蹊跷?”
十四爷冷哼了一声。
我:“你觉得你领着你底下这些士兵打进城去,就能夺回你想要的一切?”
十四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你和年羹尧相比如何?”
十四:“不相上下!”
我:“那和十三阿哥想比呢?”
十四的眼神闪了闪,“这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也是数不胜数”。
“可这样的例子毕竟还是少数”,我又道,“更何况四爷有先帝的传位遗诏,一切章程也皆符合法度”。
十四爷冷笑:“这你也信?”
我:“我信不信不重要,要看这天下人信不信。你一但起兵,天下人不会说四爷的皇位来得不明不白,而是会说你大将军王利欲熏心,起兵造反,妄图篡位。你师出无名,首先就失了人心。仗还没打,你已然先输了一半。”。
十四脸色略变,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厉声道:“我听说公孙先生最后见的人是你,怎么?他告诉你什么了?他是不是告诉你将来登基的是四哥,所以你才这么设身处地的替他开脱,才这么义无反顾的站在他的身边?”
我胸口吃痛,心、肝、脾、肺、肾都仿佛被撕裂了。我绝望到了极点,死心到了极点,如果说之前还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念想的话,此刻也只是无望。我不恨他,甚至也一丝一毫的气愤也没有。哪怕是点点的情绪波动,都感到心累。心凉至此,我同他还有什么话可将,断然转身离去。
十四在我身后拔高了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其实四哥继承皇位,你也不信,对吗!”
我募得转身,大声道:“为何不信!”又说,“当年王爷对准葛尔的俘虏大肆屠杀,我就曾劝王爷对准噶尔留有余地。我还说,若是立场交换,换做了四爷,我就不会劝。我劝王爷,是为了保王爷的命。没有了准葛尔也就没有留着王爷的必要了。我不劝四爷,是因为四爷是将来的皇,国家与国家之间没有永久的和平也没有永久的战争,也就不存在劝与不劝”。
十四:“真是可笑,你是说你早就认定了将来登基的人会是四哥?”
我:“不是我认定,是先皇早就默定了他的继承人,不把他抬出来,第一是保护他;第二就是在观察他有没有一个仁君的气度!这是康熙爷的帝王之术,目的在于制造假象,迷惑朝局,以保登基之人。太子所作所为,并无大恶,严格来说就算有失德之处,也不至于储位被废这么严重。那是因为先皇在废太子之前圣心所属就已经发生了转变,不是因为太子失德,而是因为转而更看重四阿哥而已。有了这种想法,先皇才有了故意找碴打压太子的行为”。
十四:“按你这个说话,我也没有被抬出来,难不成皇阿玛也是为了保我……”他话至一半,忽然脸色大变。
“看来,不用我多说,王爷已经想明白了”,我,“王爷还记得当年我向王爷提过:皇上为什么独独派王爷来攻打准葛尔么?”
十四:“你同我说过,是为了给我兵权。在大清面前,我有不朽的功业,在准葛尔面前,我有威胁。大清和准葛尔互相牵制,鹬蚌相争,我才能得利!”
我:“是啊,他为了你,又是讷尔苏又是法海,在出征的名单上也算费劲了心思。四爷个性阴沉不定,做事向来不会手软。先皇圣明远见,早料到有朝一日,避无可避。他不是要从他的众多孩子中选一个去打仗,而是要从他的众多孩子中选一个活下来。这么多皇子中,他独独选中了你,这样,你还要回京吗?还要辜负先皇的一片苦心吗?”
“皇阿玛!”十四哀嚎一声,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康熙派他出行远征,帝心难测,几尽波折,他恨过,怨过,此刻只剩下心碎。腊月的寒风打在脸上,一阵刺疼。十四扯着领口放声痛哭,可是声音到了嘴巴,突然就没声音了,剧烈的干呕起来。
过了好久,他的精神才算好些。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回京!”
第两百四十七章 我知道的太晚
“十四王爷!”我低低叫了一声。
十四虚弱道:“你放心,我进京不为帝业,只为一个儿子想尽尽最后的孝道”。
我:“可是,此去京城险恶难料……”
十四:“难不成,连见皇阿玛最后一面他也不准吗!”
我还打算说什么,他已经举起一只手大声道:“传我命令,退兵三十里!”
我正要劝,有马蹄飞扬从城里飞奔而来。田文镜从城门口下了马,小提溜得跑了过来:“皇上圣旨,传大将军王进宫!”
十四看着我道:“看来,京城我是非去不可了”。
来人中又有两人走到我跟前,低声道:“皇上下令我等护送公主回去”。
我翻身上马,往前纵行了几步,喊道:“田文镜、邬思道!”。
田文镜、邬思道纵身下马,急上前拜倒。
我居高临下斜睇着他:“田文镜,你可知道我这马术是谁教的?”
田文镜:“回格格的话,据下官所知,是当今皇上亲手所教”。
我:“你明白这里头的关系就好。我有话问你,你要如实一一道来”。
田文镜:“下官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我问你,皇上派你究竟干什么来了?”
田文镜:“皇上派下官保护大将军王”。
“保护?”我冷冷一笑,“前八十里有年羹尧的大军在四川镇守着,后三十里尾随者绿林军的监视,现在又要把我支开,你究竟什么意思?”
田文镜:“这个下官就不知了。下官只是奉命护送大将军王安全回宫”。
“好一个护送”,胯下的马驹不安分的跨了几步,“那你可给我听清楚了,但凡十四爷少一根毫毛,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田文镜:“公主说的哪里话,十四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就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奴才们哪敢放肆”。
我听他说得在理,这才作罢。偷偷将随身的匕首塞到十四爷手中,几番叮嘱:“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就是这老天爷,早上和晚上都各有不同,更何况是人心?你带上它,危难时期也可抵上一阵子。凡事多听多留意,保住性命要紧”。
在我转身去拉缰绳的时候,十四在我身后低声道:“若诗,你爱过我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只有一句:“我明知道将来登基的会是四爷,可我还是选择了你”。
十四欣喜的过来拉我的手,我却往后退了一步,十四爷的手就空空的落在了半空。我垂下眼睑,低声道:“十四爷……回不去了……”
十四上前一步,固执的握住我的双肩,“为什么回不去,就算是行军打仗也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只要肯用心肯努力,就不算晚!”
“可如果明知是错,仍不想回头呢?”我问。
十四瞳孔一缩,几乎是颤着音问道:“你爱上他了!”十四看着我长时间的沉默,脸上血色渐失。他沉了一口气,语气却仍是抑不住有些激昂:“若诗,你会后悔的!”
我:“我喜欢你,是因为觉得你是个还不错的人,可是我爱他,哪怕他是一个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