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沉重的撞击深响彻山谷,惊起飞鸟无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疼痛中醒来,全身骨头仿佛要裂开一般。恍恍惚惚的睁了下眼,又虚弱得阖上,再努力的睁开,就模模糊糊看见悬崖下的嶙峋怪石,不禁又吓出一声冷汗。
我努力转了一下头,发现自己挂在悬崖中间的一颗树上。若不是靠着这棵树,我早就摔成一对烂泥了。忽然想起,四爷是同我一道跳下来的,心下一慌,忙挣扎着起身,谁知树身一阵剧烈猛颤,再也不敢乱动。
余光瞥见四爷就落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心里一松,顿觉四肢瘫软。却见他动也不动,我心里一阵痉挛:“不要,四爷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泪水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
我努力撑起来,发出一声低鸣,浑身的骨头就像被打散了重装。胡乱匍匐着想去探四爷的鼻息,伸出去的手却止不住哆嗦。
指尖微末的一点气流,让我忍不住泛出泪花。我欣喜的去拍他的脸:“四爷,四爷?”
四爷虚弱的睁开眼,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猛地拥我入怀。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拽趴在他身上,听到他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才发现压倒了他的伤处。慌张的要起来,头顶却传来四爷的声音,“不要,永远不要离开我”。树枝剧烈的颤抖了几下,他却不以为意,似乎只要我在他身边,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撼动他半分。
我要撑起身子的双手一滞,良久才哑声道,“如果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他笑了,伸手抹去我脸上的泪:“你终于肯为我流泪了”。
我努力拭去脸上的泪:“你知道吗?只有我死了,你才能活。我死在了悬崖下面,路过的人看见我的尸体,就会发现悬崖上的你!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活着!”
“蓝若诗!你给我听清楚了”,四爷撑起我的双肩,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活着,替你看着你的命。我不死,你就不会死。就算我死了,你也要替我活着!”
我侧开视线:“四爷何必这样,我算什么……”
“记得你说过吗?就算是卑鄙的活着,也想要活下去,就这样,活下去!”
我的眼睫颤了颤,眼里有温热涌动。眼帘微垂,掩住了心底的泪,独留半月牙的余影,“不值得,四爷,不值得”,嘴角泛起一丝凄楚的苦笑,“无论如何,若诗选择的……永远都是……十四贝勒。”
这句话,我对很多人说过,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艰难。就像刀割破了喉咙,干涩嘶哑,“因为……四爷是四爷”。
我豁然抬起头,眼睛里已看不出一丝忧伤,取之而代的是冷艳、是坚决,“四爷是王啊,将来要霸业天下的王啊。四爷曾经说过,要让国家富强,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四爷选择的路充满了荆棘、阴谋与陷阱!这条路注定了是孤独,四爷又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一番蠢话?”
四爷面色未变,只是侧过头,目光飘向远方:“我可以孤独的活的,但绝不可以孤独的死去。”他的声音虚无缥缈,孤寂幽冷,揪得人心里发疼。
我的目光随他飘向漫无边际的尽头,良久,道:“因此你想找个人在黄泉路上为伴?”
四爷转过头专注的看着我,冷俊的面上灼出两道火热的目光。他说:“若诗,你错了。我不是想找一个女人在黄泉路上为伴,而是甘心为那个女人在黄泉路上为伴。”
我嘴唇动了动,仿佛有一颗火热的种子,不容拒绝的扎进了我千年冰封的心。我浑身颤抖的,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这该多么炽烈的感情才能让他冰封的心有了火一样的温度。可这样的感情不该发生在他和我之间。
第两百零七章 我害怕爱上他
他永远都无法明白我的恐惧,我表面上看起来很沉着,又很冷静,有时候甚至有一些无情。只有我知道,自己对于爱情的软弱。因此,我把自己包装的如同铜钱铁壁一般。不管他对我有多么疼惜,这依然无法改变,他是将来的皇。是皇就避免不了三宫六院。
我可以忍受一个我不爱的人三妻四妾,却无法忍受一个我爱的人多看她人一眼。哪怕是一个冰冷的眼神也让我感觉到窒息。我害怕有一天他会对我失去兴趣,害怕有一天,我要同那些深宫冷苑的女人一样企盼他的垂怜。我害怕那样的命运,我害怕爱上他。
“来,现在过来,抓住我的手,永远不要放开”,四爷的声音,打破了我的遐想。
他的声音透着魔力,让我不由自主握紧了他的手。
“很好”,他说着把衣摆放到嘴角咬着,撕扯下一块布条,将我俩的手绑上,“接下来,我握住岩石,你抓紧我的手荡下去。别害怕,就像荡秋千一样。然后找到可以抓踩的石缝,抓住了,也踩稳了,再把我荡下去……”
“不要!”我恍过神来,凄厉的喊道,我知道他的手伤的有多严重,深可见骨。这样做几乎是要废了他的一只手。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副模样,我怎么能?怎么可以!
“你听我说……”他试图安抚我。
“我不听!”我想要捂着耳朵,却扯到了他的伤处。
他忍着痛道:“这才是我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不,我宁愿死在悬崖下面”“你知道吗?我宁愿是这样。”是的,我宁愿这样。他的手已经承受不了任何的重力,这样下去的话,手会废的,这是要将我的心扔到油锅里煎炸啊。苍天啊,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你要是敢跳下去,我一定会跟着跳。你知道的,我做的出来”,他的语气里透着威胁,“更何况……”拍拍左手,“我们分不开了”。
那句话就如同誓言般,至此将我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我攀着树枝顺着壁岩滑下,整个人紧贴着石壁,探着脚寻了个踩踏的地方,将手深深扣进石缝里,咬着牙说,“我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石头就突然裂开来,我连喊得机会都没有,就坠挂在了空中。四爷被我连连拖出半丈,幸而眼疾手快勾住了树杈,又连拉带拽的将我拖回。
我重新上了树,连着深喘了几口气,胸膛不断起伏:“不行,我做不到”。
四爷扳过我的肩,看着我的眼睛道:“记得吗?你曾经说过:我们的命一半在自己手里,另一半在老天爷手里,要赢就要用自己手中的一半去赢老天爷手中的一半”。
我:“我蓝若诗从不畏惧死亡。可是,我怕我会……”
“你知道吗?”四爷徐徐道,“你就像是我胸口的一根刺,深深的扎在我心上,让我时不时的隐隐作痛。你就是我致命的弱点,我清楚,只要将你抛开就没事了,我绝对不相信爱情这个东西。可是当你真的差点要从我生命中离开的时候,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倒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他重新看着我,认真道:“如果这辈子,我必须要死在一个人的手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怔怔得望着他,慢慢忘记了什么叫害怕,他的眼里总有一种叫力量的东西,他的声音总是有一种毋庸置疑的魄力,笃定和镇定。
我重新贴在了峭壁上,这次没有再出意外,和四爷顺利的以荡秋千的方式下了二三十米。布条在手腕上磨出一道道血痕,狰狞可怖,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去看四爷,却见鲜红色的血液已经将他整条袖管濡湿。
到了离地面约有三四十丈的时候。四爷身形忽然晃了一下,落下几丈。
我惊魂未定,忧心道:“你还好吧?”我努力的抬起头,看见他额头抵着峭壁,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淌下,难以言喻的痛苦让整个五官蜷缩成一团。青筋在脸上虬磐,抽搐般跳突起。他大口大口的深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说:“没事,继续”。
我为自己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而感到懊恼,唯有加快速度,期盼能减轻他的痛苦……两人又轮换交替下了二三十丈。
当我的脚终于接触到地面的一瞬,劫后余生的快感迅速充斥着我,我忘乎所以的一把抱住四爷:“太好了,我们都活着。四爷。四爷?四爷!”
四爷已经昏软在我的怀中。
泪夺眶而出,我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胡乱摸索了一下,才想起去解手上的布条。不能有事,四爷,你绝对绝对不能有事!我已经近乎疯狂了,连撕带咬得解开手上的布条,慌乱去掀开他的袖子。
他的左手乌黑淤紫,已经肿得有两根手臂那么粗了,而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吭过一声。
我左右环顾了一下,才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极细的溪流,因为太细了,以致于在悬崖上根本没有发现。
当然,这么细的溪流对跳崖来说,没什么帮助。可是,在这荒凉之地,水比食物来得更加珍贵。
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拖着四爷向溪水走去。昏过去的人,特别的重。我拖了他几下,没能拖动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