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越聚越多,我不敢多想,拉起四爷便跑。蒙面人果真不再恋战,追着而来。只是黑衣人多不胜数,他一时间脱身不易。
拼了命要杀我,又豁出性命要救四爷的蒙面人,还真是不多啊。
四爷见我神色有异:“你想到了什么?”
我:“当初和你住在郊外园子里的时候,刺杀我的人就是他”。
四爷还来不及细问,就见无数大小碎石,如疾风骤雨般落下。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听见哀嚎四起。
我和四爷逃到了鬼谷栈道,这条栈道一边是深不可测的山谷,一边是高耸如云的峭壁,因险峻的地势而闻名。
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竟连自己人也不放过。一时间,碎石和峭壁碰撞激起的粉尘如同暴雨一样,铺天盖地的下来。
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山谷里、在耳蜗处,响绝,回荡!
哀嚎是最能击破人心里最后的防线的。就像一部鬼片,让人崩溃的往往不是血腥的场面,而是那仿佛从地狱般传来的声音。
而现在我就被这种人性最绝望的凄喊声包围着,冲击着。凄厉哀鸣似孤魂野鬼,声斯竭底似鬼哭狼嚎,我只顾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意识开始逐渐涣散。
迷茫中,感觉有人把我从地上扯起。我模糊的看见四爷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努力的对我说什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他虽费力的拖着我,眼睛却始终直勾勾的盯着上面,一面努力的对说着什么,一面勉强闪躲着。
直到一块巨石从我头顶落下,四爷硬生生伸出一只手臂将它格开。“咔嚓”一声,连衣带皮,鲜血淋漓的撕下好大一块,骨折的声音比什么鼓雷都还要来的响亮。半截手臂就在我的眼前硬生生的垂下来,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瞳孔募得放大,意识开始逐渐清晰……
“扼~”,刺入骨髓的痛感在四爷的喉咙里翻滚,许久才化成一声嘶哑呐喊的闷吭。这一声很短暂很轻,之后就不曾再听四爷发出一声痛鸣。他只是紧咬着牙关用仅剩的一只手把我瘫软的身子硬托起来,我听见他对我喊:“抬起头来,快抬起头来!”
我缓缓抬起头,就见无数巨石扑面而来,一声惨叫闭上了眼睛。又听见他一边吃力的抱着我闪躲,一边喘着粗气对我喊:“不要怕,快看着它,睁开眼睛看着它”。他嘴里虽是对我说着话,眼睛仍是一瞬不瞬得看着上方落下的石块。
他一面护着我,一边还要闪躲这巨石,任谁都能感觉到他的体力已开始逐渐透支。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再退缩,努力的睁大了眼睛……
有些事,你真正去做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或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艰难。石头依旧劈头盖脸的落下,却并不如自己想象的多,而且敌人在扔下一块石头时,总有个短暂的间隙。我们便趁着这个间隙艰难的移动着。
这时才明白四爷的用意。当高空有重物落下,人们总是下意识的抱头躲避,最后连怎么被砸死都不知道。熟不知,只有抬起头面对它,你才能知道它落下何处,才能真正避免它。
四爷叫道:“好孩子,就是这样。抬起头来,越是害怕什么,越是要睁大眼睛去面对它。只有看清楚了敌人是出的什么招子,才能找到法子应付它。”
我听了,心里更是有了底气,渐渐开始得心应手起来。石头虽多势头又猛,总归是死的。一经投出便笨拙不变,哪比的上人身形灵巧。只要看清石头走势,只消躲开,便无多大损伤。
艰难的向山口踽踽前行,忽然发现山边有一个凹点,只是被篷草覆盖着,以至于在远处时一直未能发现。真可谓苍天开眼,忙扶了四爷一道进去。
石头依旧如疾风骤雨般的落下。
我俩俱是筋疲力尽。我的手上脸上除了一些擦伤外,并无大碍。再瞧四爷,其他地方尚且安然无恙,只是一条手臂却硬生生为我折断了。额头布满了细细的密珠,虽不曾吭一声,任谁都可以瞧得出他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第两百零四章 智斗三怪(一)
我心里一阵抽紧,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是难过。
他伸手探在我的脸上,轻轻抚过我紧蹙的秀眉,微微一笑:“没事,我不大要紧”。虽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让我颇为震撼。
他完全是依靠这璧上的岩石才能站直身子,这短短几个字已几近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噙着泪,脱下衣服,将他的手臂缠了一圈又一圈,期盼能有些帮助,又揪着衣服的两条袖子,绑在他的脖子上。
他歇了会又说,“等外面的石头不落了,你就快走”。
“我不走”,我坚定道,“我平日里虽然行事毫无章法,视你们的法制礼教为无物,但也不是无情无义的小人。你为我断了手臂,我岂能在这个时候离你而去”。
四爷喘了口气,托着我的脑袋凝重道:“你听我的,我还能撑一段时间,出去了,你就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去找人来救我”。
我默不作声,一脸的倔强。
四爷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石头落了半个时辰才停歇,整个山谷一片寂静,放眼过去,肢体遍地,血腥和飞尘笼罩了整个天空。我心情沉重,不知那蒙面人是否也追着我进入了鬼谷,也不知是死是活。
四爷道:“我数到三,你便冲出去,记住,不要回头,也不要向后看”。
我点了点头,待四爷数到三的时候,便一股脑的冲了出去。谁知刚到了山口,无数黑衣人便涌了出来。
四爷撑着身子从暗处现身,对着这帮子人冷笑:“一个姑娘,还劳需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抓她,你们也太窝囊了些”。
黑衣人中有一人奇廋,人称‘瘦猴’,他‘嘿嘿’笑道:“和漂亮的姑娘在一起当然我一个就够了,多一个姑娘不打紧,可要是多一个男人,我这个憋老三心里可不大乐意”。说着又淫秽的笑了起来。
黑衣人们都不愿触这个憋老三的眉头,更不愿被人说成是孬种,均齐齐向四爷围了起来。在古代,并没有什么内功,轻功。所谓的武功讲的都是搏击、骑射、技巧、战术。换作平常,我是不需为四爷担心的。礼、乐、射、奕、书、数,四爷都是大清国一把一的好手。只可惜,他现在断了一条手臂,无论做什么都是极费力的。现在又把他们的矛头指向自己,更是险象环生。
这帮黑衣人以三个人为首:一个消形似骨,就是刚才的‘廋猴’,一个膘肥体壮,人称‘大牛’,另一个是个光头和尚,白须虬髯,却是这三人中最难对付的。
四爷低声道:“我想办法抢一匹快马,你骑上便走,不要管我”。
“我不”,话音未落,四爷已经就近将一人从马背上扫下来,不由分说的托我上马。我刚想伸手去拉四爷,一柄长枪直奔四爷的胸口而来。四爷再也顾不上其他,一面闪躲,一面猛拍了下马屁股,不容我拒绝,将我载了出去。
马匹一连纵出二三十米,却见瘦猴追不上我,立马也加入了和四爷的战斗当中。
我一扭头,驱着马,横冲直撞,将那些黑衣人踢了个人仰马翻。回身又去逗弄‘廋猴’,“小鬼,有本事来抓我!”“哈哈,你追不上我,追不上我”。
瘦猴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提步便追。当年,我随着四爷治理黄河,骑着马涉足千里,后来在准葛尔又养了好几个月的马,骑术早大有涨进。瘦猴奔跑的速度虽快,可眼见着就要追上,我偏灵巧的避了开去。如此,三四个回合下来,廋猴喘着粗气说:“有本事,你就不要跑,咱们坐下好好干一架”。
我“嘻嘻”一笑:“我算你有本事了,咱们不需要打啦!”
瘦猴被赌住了话,更是气得发足狂奔。
我见他追不上,又故意停下来等他。等离得近了,又一溜烟似的跑的没了踪影。
瘦猴气的吹胡子瞪眼,人一激动,章法更乱,越是灰头土脸得不成样子。
四爷忙中觑我一眼,见我险象环生,不由揪心道:“若诗,不要胡闹,快走!”
“我没事”,我朝瘦猴扮了个鬼脸,“嘻嘻,我打不过你,还气不死你么?呵呵,我就是要气死你。呵呵,追不上,追不上”。
瘦猴气结,随手揪下一个马上的黑衣人,翻身上马将一把匕首没入马股。马受了伤,发足狂奔而来。
我不敢再掉以轻心,策马朝着土坡疾驰而去,借着马的力道,将一杆标枪没入土墙几寸深,又借着标枪入墙的力道将马生生折了个方向跑开。
瘦猴紧随而来,乍见标抢,想要掉转马头已是不及。
我虽是生死关头,但受现代法制观念极重,并未存了杀心,这标枪扎的位置也并不是人的要害。他若不闪不避,顶多是受些皮肉之苦。可他偏生一个后仰,期盼能避开。谁知这马正越跑越欢,越跑越上劲,他这灵机一闪哪比的上马的奔势来得迅疾。身子方仰低少许,就被标枪直入咽喉。那马收势不及,撞破了土墙,急驰几丈开外,才停下。尸体便空荡荡的挂在了标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