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依次散去,偌大的宫殿静寂的可怕。我合衣睡下,一滴眼泪自眼角滑落,楚牧啊楚牧,就算你有不可告人的过去又如何?相处几载,竟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吗?
秦可馨的手腕上没有疤。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床头的‘血人参’依旧散发着独特的芳香,斗转星移,我的身子已经渐渐残烛,它却一如当初的鲜艳欲滴,丝毫没有干枯的迹象,是不是真如传说的那么神奇?
也不知这血人参究竟含了什么样的稀缺元素,经过一天的休息,我的眼睛已经勉强好些,隐约能看见光线,脸上的青肿倒是只剩下淡色的痕迹。
窗外的雨势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外面漆黑一片,雨雾缭绕,就算常人亦难看清,何况是我这个近残之人。瑾曦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我偶尔听见窗外有哀乐的声音,夏雨却告诉我,“没有,公主,您听到的是雨声”。我偶尔看见窗外有黑影飘过,起身要去追,夏雨拦住我,说,“没有,公主,那是风在刮树叶”。
夏雨背着我,偷偷抹眼泪,她一直贴身照顾我,我的身子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我叹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说,“去派人把瑾曦给找回来吧”。
夏雨哽咽着说,“可是公主还要想办法进宫呢”。
我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已经快不行了。与其让瑾曦和梨花姐姐亲眼看着我死去,要她们承受这样巨大的痛苦,还不如远嫁准葛尔,让她们一直蒙在鼓里”。
夏雨不料我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轻拍她的手背,“你必须替我保密”,停了停,又拍了拍,“要你一人承受痛苦,我对不起你”。
夏雨哭的越发大声。我抬头,看着窗外的暮色,我还不能死啊,还不能啊。要是我现在死去,那公主府的上下都会在朝中失势。那梨花和瑾曦该怎么办?或许,只有趁活着的时候远嫁准葛尔,梨花和瑾曦才会继续得到庇佑。
派出去找瑾曦的人才刚出了府门,就碰上了瑾曦。外面的雨下的正大,几度从路面上横扫过来。瑾曦打着的伞几乎已经抵不上用场,衣服自膝盖以下,已经全湿,发梢上还在不断的往下滴着水珠。
瑾曦来不及擦脸上的雨水,兴冲冲地跑来找我说:“事情办妥了,我找到进宫的办法了”。
恰逢我咳的厉害,连话也说不出,一边连连摆手,一边将帕子捂在嘴上,努力不再咳出声。
夏雨见状,就忙取了块毛巾出去,帮着瑾曦擦掉身上的水渍,不着痕迹的将瑾曦拦在了屏障外面。
瑾曦:“公主呢?”
夏雨拧了拧毛巾,回道:“刚睡醒,正在里头起身呢”。
瑾曦听了,就往里头去,兴奋道,“我想到了,每晚夜里宫里就要出粪桶,那里的守备最松。守门的官兵嫌脏嫌臭,不爱细查。掏粪的老人我已经收买好了,届时只要……”
夏雨不好明拦,只好跟进去。
恰好,我终于缓过劲来,打断道,“不必了,我已经同意这么亲事了”。
瑾曦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公主,荒漠风霜,寒餐露宿,你……”
“不用多言,我已经决定了”,我再一次打断,“倒是你,出去一天一夜,也不给个音讯,咳咳,你当我们……咳咳……”
瑾曦见状,忙坐到我床边,拍着我的背替我捋顺,“瑾曦午时的时候回来过一趟,本想给公主请安的。听公主身边的近侍说,公主已经睡下了,这才不忍打搅。又听公主为了进宫的事忧心,心想着,不如等瑾曦把事情办妥了,给公主一个惊喜,岂不更好?”
第一百七十八章 清扫障碍
瑾曦说着,脸上又重现凝重的表情,她将信将疑的问道,“公主,真的……决定去准葛尔?”
我没好气道,“惊喜倒是没有,惊吓倒是十足了一整天”。
瑾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我打发道:“行了,行了,你不用劝我,我做的决定,你几时看我改过主意?”又道,“这雨下的也真够呛,你看你,全身湿得不成样子,快去洗洗,不要着了凉”。好说,歹说,才把瑾曦劝了回去。
窗外忽的又一个雷响,寒光映着整个雨雾笼罩的府邸忽明忽暗。天上的雨就像覆了盆似的倾泻了下来,乌泱泱的一片,不见天日。
我忧心忡忡,寝食难安,想了想,叫来了夏雨,“刘公公近来如何?”
夏雨不解其意,但还是规规矩矩回道:“公主问得可是德妃娘娘跟前的刘公公?他老人家自是福泰安康”。
“什么!”我惊怒道,“去把翠花给我找来!”
夏雨出去了半晌,匆匆而归。我透着微光,就看见一人的光影。“谁?”
夏雨:“奴婢夏雨”。
我:“翠花呢?”
夏雨抿了抿唇道,言语之间多有躲闪:“王姑姑临时有事,无法跟奴婢过来,倒是让奴婢给公主带来一句话”。
我:“什么话?”
夏雨:“说一切照公主的意思办了,请公主近候佳音。”
“跪下!”我拍着床板,怒道,“咳咳”,过于得激动,呛得五脏六腑都生疼,“你连我也敢欺瞒了!”
夏雨扑通一声跪下,“奴婢不敢!”
我冷冷道,“夏雨,我的眼虽瞎了,心可不盲。看来我这府邸是留不下你了!”
夏雨磕头道:“公主息怒,王姑姑不肯跟奴婢过来。还说,刘公公是德妃娘娘跟前的红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咳咳”,气血上涌,咳嗽加剧。
夏雨连忙宽慰道,“格格息怒,奴婢当即大大得呵斥了姑姑,如此胆大张狂,公主下次进宫,必定饶不了她”。
我胸口起伏不定,见夏雨言语之间还有所隐瞒,“她说什么了?”
夏雨浑身一惊,显然未料到我并不受此蒙蔽。只得一字一句道,“姑姑说,要是公主还能活着回来的话,她自己摘下脑袋,送给公主做见面礼”。
“咳咳、咳咳……”一口鲜血再次涌上帕间。
夏雨忙抚着我的后背道,不无忧色:“小人得志,公主不必介怀”。
对此,我没有多做解释。翠花的背叛,我早有预料,否则,也不会特意差人熬了一瓶毒药。我的呕血,不是因为气急攻心,而是我的身体已经到了风烛飘摇的地步。但是,我不能让她们察觉,就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拿到准葛尔王妃的玉蝶。我要用我最后一口气,保瑾曦和梨花一世风调雨顺。
好不容易。我缓过气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交给夏雨,“这里面是毒药,以我现在这幅身子,我没有办法亲自动手。你去替我,杀了刘喜得!”
夏雨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拉住她的手道:“你不要太害怕了,所有的罪责我都会一力承担。我会在我‘离开’之前,为她们扫尽一切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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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在耳边乍响,一声接一声接踵而来,夹杂着箭雨,如根根银剑疾射而下,狂猛暴唳的射向每个角落。夏雨的头发已经全湿,凌乱的贴在脸上,在闪电中忽闪忽明,形同厉鬼。她疯狂的砸着梨花的房门,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
轰隆隆,又是一阵雷响,梨花的门终于开了。梨花顶着风雨出来,在看到夏雨的那一刻,瞬间清醒了。
夏雨已经快站不住了,她全身哆嗦的跪在梨花面前:“不好啦,公主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不是白天还好好的吗?”梨花急着追问,连拉了夏雨两下,没能将她拉起来。
夏雨瘫软在地上,半边身子趟在积水里,“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公主自从大将军王那里回来,就感染了风寒。又去了趟雍亲王府,生生挨了二十板子……”
“她被十四爷打了?”梨花震惊。
“是,公主不让我说,”梨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以为过不了多久,公主就会好了。可是,可是,从下午开始,公主就开始胡呓不止,到了傍晚,就开始咳血。奴婢,奴婢……生怕……生怕……”
“快去请太医!”梨花不由分说的拉了夏雨便走,连伞也顾不上了。
夏雨被拖着走了几步,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顾着摇头,连话也说不全:“没有用的,孙太医已经给公主看过几次,可是……可是……”抽泣不止。
梨花面色发白:“不会的,一定可以的!皇宫里有那么多的太医……”话至一半,顿了顿,面色越发凝重,“不对,不对!明日就是皇上召见使臣的大典了,如果不及时出面阻止的话,就算太医治好了公主的病,公主也不得不远嫁……”
“公主她……”夏雨欲言又止,“已经决定远嫁准葛尔”。
“糊涂!”夏雨忍不住咒骂道,跺了两脚,又忍不住咒骂道,“公主病糊涂了,你也跟着糊涂?准葛尔的国君已经是七八十岁了,他还有兄弟,有儿子,有孙子,子可以承父妻,弟可以承兄妻,如今公主还不足二十岁,你知道她将面临的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