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耍泼,竭斯底里,素日里连衣服沾了水渍都不能容忍的我此刻完全失了形象。绝望和悲哀深深的占据了我,眼前尽是黑暗,犹如被水草扼住了咽喉,无法喘息。
四爷看着我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我早说过,你谢的太早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药石罔灵
“你!”几乎再也发不出声音,面前是悬崖,身后是峭壁,我没有出路,亦无退路,唯有不顾一切的发泄。我哭泣着,哀鸣着,握紧拳头发了疯般的捶向他,然中途被他一把握住,推开。他看着我,目光寒彻心底:“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撒野。我捧你时,你是琉璃杯子,我放手时,你就是个琉璃渣子!”
年福晋见此情形,难得露出笑颜来,假惺惺安慰道:“这世上,哪个男人不偷腥,先前我怀了身孕,王爷一时兴起也是难免的,委屈公主了”。
我性子一向好强,此刻几番羞辱,悲哀到了极点,愤怒到了极点,顿觉气血上涌,喉间腥甜,疯了般大笑,反唇讥俏诮道:“捧着也不过是个悲剧(杯具),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年福晋不语,只是看着四爷。
四爷直直的看着我,仿佛过了很久,那双讳莫如深的眼睛没有人能看透。最终他一字一句道:“忤逆犯上,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我仰天长笑,却觉畅意,痛快,如此也好,凡事一了百了。省的箇中情愁迁肚,便由此断个一干二净。几番折磨,身子骨实则已经差到了极点,换作常人,早就下不了床。我是硬撑着,才抗到现在。眼睛早已发花,看着人影都是模模糊糊,碎成一片一片。可我性子极倔,明知这二十板子下去,少说能要了我半条命,也绝不服一丝软。
意想不到的是,苏培盛竟在这个时候冲出来替我求情,“使不得啊,使不得,奴才斗胆,请王爷开恩”。
年福晋被我的笑声激怒,此刻又见苏培盛越俎,脸上青白交错:“苏培盛,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啦!”
苏培盛道:“年福晋恕罪。准葛尔特派皇台吉来迎接公主和亲,若到时候交不出一个完整的人儿,恐怕……”
年福晋嗤笑道:“可笑,我的哥哥年羹尧,骁勇善战,难道还怕他区区准葛尔吗?”
四爷的脸色越发阴沉:“打!”
差役们便抡着板子轮番上来了,苏培盛急的膝行几步:“爷,爷!”
四爷便道:“谁若求情,连着一块儿打了去”。
苏培盛见状,膝行到我身边,连挡带挨,大半板子全由他受了去。
四爷扶了年福晋回内院,临走还吩咐:“从今以后,禁止固伦懿靖公主再踏入雍亲王府一步”。
苏培盛受的伤不轻,扶着腰还勉强站的住。我挨得板子少,却已经快不行了。面上,身上全是汗水,浸得头发衣服都湿漉漉的,活脱脱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苏培盛吓的不轻,连声说:“公主再挺一挺,奴才这就去请人!”
他刚一挪步子,就疼的龇牙咧嘴,屁股上的肉全烂了,没一块完好。说是我挨打,实则上基本都是他挨了去。
我拉住他,哑声道:“若诗和公公并无私交,公公何苦待若诗至此?”心中感激,无以言表。
苏培盛道:“奴才并非是为了公主。奴才自小在爷身边伺候,说句大不敬的话,爷只要一个眼神,奴才就知道他是高兴,是生气,是饿了还是渴了,奴才就是爷肚子里的蛔虫,奴才不想爷将来后悔”。
我喘着息嗤笑道:“这回,你恐怕是想错了”。
苏培盛:“公主若是真的心疼奴才,就听奴才一句话,奴才从未见爷对哪位姑娘这样上心过。虽然爷对年福晋也十分的好,但总归是不一样”。
我觉的可笑,苏培盛见状,又道:“爷虽然对年福晋是极好的,给的东西也都是最名贵的,却不见得便是年福晋真正想要的。可爷给公主的东西,虽不见得是最好的,可件件都是上了心的”。手腕上的珠链泛着幽光,触肌一阵清凉。手背上那已成淡色的伤痕,仿佛又变得灼热起来。
孙柄权把着脉,眉头就一直没舒展过。
“怎么样?”我喘着粗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血色全无。
孙柄权颤抖着行了个大跨步,掀袍双腿跪下:“臣……不敢妄言”。脸色惨白的仿佛他才是害病的那一个。
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吧,我恕你无罪”。心力交瘁,气息越发显得微弱。
孙柄权又磕了一个头,这才打着结巴说:“就算……就算公主这熬的过关,也活……活不过半年”。
“怎……怎会?”激动之下,一口鲜血便涌上了帕间。
“公主!”孙柄权大惊:“卑职去……”
“不要!”我伸手去拉他衣袖,不想却抓了空。
“公主,你!”孙柄权惊惧的看着我,伸手在我面前拂了拂,“你的眼睛!”
我感觉到眼前有黑影掠过,抓住他的手,“不要声张!”
孙柄权:“这如何能瞒得过?”
我:“既是药石罔灵,又何故多添他人忧思?”
“公主怎么样了?”门外,有人鱼贯着进来,我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道,“求你!”
孙柄权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这……公主她……”
我淡淡道:“能有什么大病,休养几天也就好了”。简短的几句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梨花明显不信,还想追问,我忙岔开话题:“瑾曦回来了没有?”
七巧:“回公主的话,格格一夜都没有回来”。
我心里惴惴不安,今天的天气特别的烦闷。却听裙据悉碎,我,“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有人拜倒,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民女秦可馨拜见公主!”
我不明所以:“这位是……?”
楚牧:“哦,这位便是卑职的舍妹”。
我这才想起要请她过府吃饭。
她已在此等了好一会儿,无奈我此刻眼盲,全然无视于她。她见我迟迟不肯召见,因此踟躕不安。
“快,快起来!”我忙道,又说,“这……这……你看我这样”,有些无措,“实在见笑,不能下床陪你用膳了。”
秦可馨刚站起,又跪下:“公主千岁,折煞民女了”。
我禁不住,连声咳嗽,只觉胸闷气短,帕间又是一片腥湿。
孙柄权连着一行人冲到我床前:“公主?”秦可馨一时间有些吓到,依旧直愣愣的跪在地上,转而回过神来,也跟着挤到了床前。
第一百七十七章 风烛飘摇
我笑着直摇头,“不过是普通寒疾,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一向如此。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毋须紧张”。手中的秀帕被紧紧握着,偷掩于一侧。
梨花忧心忡忡,将孙太医拉至一旁:“孙太医,公主到底得了何病,我觉得此次来势汹汹,不同往日”。
我反讥道:“怎么,难不成我是装病不成?咳咳”。梨花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她知我太深,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她。我是无事生非,蓄意曲解。
梨花面色难堪:“我……我不是……”
我不等她说完,已拉着秦可馨唠起了家常。梨花几次想要申辩,却碍于我病卧床中,不愿同我计较。
我:“你姓秦?”
秦可馨:“民女自成亲之后便随了夫姓”。
我点点头:“秦姐姐,我送你的那些绸缎你可满意?”
秦可馨握着我的手极短的停顿了一下,转而连声夸赞:“满意,满意,公主赏的件件都是至宝,民女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贵重,这样柔软的料子”。
“你是没有见过”,我的神色冷冷,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秦可馨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众人亦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有些默。
我继而拍着她的手爽朗大笑,“你是没有见过更好的,咳咳”,又连声招呼:“快,快,夏雨,你领着她去府库,挑几件称心的东西,有什么中意的尽管挑去”。
秦可馨大喜过望:“谢公主!”欣喜若狂的跟了夏雨出去。
楚牧也跟着一并道了谢,我依旧是抑不住的高兴:“我刚才看秦姐姐手腕上有一道疤,想必你就是靠这个与她相认的吧?”
楚牧顿了顿,道:“正是如此”。
梨花催道:“公主该用膳了”。
“对,对,瞧我这脑袋。夏雨!夏雨?”声音略显匆匆,最后接近于急躁了。
梨花疑惑的看着我道:“夏丫头领着秦姑娘去府库了”。
我“哦”了一声,“吩咐府上做几个拿手的好菜,祝楚大哥一家团圆”。
楚牧再拜:“谢公主”。
我:“你们都下去吧,拜来拜去,拜的我脑昏眼花,岂不是更折我的福寿?”
楚牧还想说什么,我连番催促:“快去,快去,留我块清净”。
孙柄权亦道:“公主确实需要静心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