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丝毫不以为意,“哈哈,你笑了,现在,你不该气我哩”。
我眼儿尖,瞅见地上落了张白纸,大抵是刚才大闹时无意落下的。我打开一看,竟是我和李卫的婚约。
李卫想要阻止,已是不及,只好悻悻的摸了摸后脑勺,“先前鄂大人逼我退婚,有意促成你和八贝勒的婚事,后来不知怎么的,婚事没成,这份婚书就一直留在了我这儿。如今噶勒丹策凌逼你成亲,我想这总能派上一点用场”。
我想起先前种种过往,不由笑了,打趣说:“我原道,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原是早就着了别人的魂魄儿”,说着,瞟了楚牧一眼,意有所指。楚牧脸色越是尴尬,越是惹人想要逗趣。
李卫沉了沉色道:“其实,不是不爱,而是没有勇气拥有。喜欢就会放肆,但爱就会克制”。
我的心猛的鼓动了一下,听见李卫以难得严肃的调子道,“在没有能力保护一个人之前,就绝不会轻易许诺。其实,当我初见你的时候……”
“公主殿下!”话至一半,募得被一个声音打断,夏雨匆匆从外面碎步跑进来,胡乱行了个礼,因为过于激动,有些言不及义,“孩子有下落了,雍亲王爷临死前,见过殷素姑娘。不,不是,奴婢是说,殷素姑娘临死前,见过雍亲王爷……”
我已等不及她说完,拨开众人,提了步子就朝外面走去。一行人听说,也都跟了上来。
梨花低语:“四王爷对公主你总归还是长情的”。梨花的乐观是因为她没有看见四爷那双狠唳绝辣眼睛。
李卫却意外的有些沉默。
我恍过神来,看着李卫道,“你说看见我的时候怎样?”
李卫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把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看着我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初见你的时候,总觉得胸中像有一只小白兔在乱撞”。
我的大脑有一刻空白,呆呆问道:“那你心中的小白兔呢?”
李卫一板一眼道:“早就撞死了”。
我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又好气,又好笑,早知他这成日里没一本正经的荒诞性子,不出些幺蛾子,全身不痛快。我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们都别跟着了,我又不是去打架,这污央央的一帮子人,像什么样”。
李卫还想开口,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样,“尤其是你,别添乱!”
楚牧有些不放心,“虽说这次是雍亲王帮了公主,可雍亲王的心思,谁也揣不明白,再说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卑职担心……”
那样的事……尸体焚烧的恶臭,至今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我不由打了个冷战,“没事,欠下的债,迟早总是要还的”。
楚牧还想开口,被我打断,“你和你的妹妹本就聚少离多,如今你难得回来,就先去看看他吧。顺便,明天约她过府吃个饭”。
楚牧:“这……”
我不让他有开口拒绝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究竟是谁?
仆从:“公主,哎呦,公主,王爷不在府里,王爷……”
雍亲王看着闯进来的我,没有丝毫的惊讶。挥了挥手,示意仆从们退下。
我欣喜的走过去,却被他冷声喝道:“出去!”他挥手示意的不是让仆从退下,而是让我退下。
他见我不肯走,拔了步子就往门口走去。
我贴着他的脚步:“我……我听说是你救了那个孩子,谢谢你”。
四爷冷眼睇着我,“那又如何?”他甚至连脚步也未停。
我重新拦在他面前,看着他不耐的表情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想……想说谢谢”。
四爷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你未免谢的太早?”
我:“或许,在你眼里,那是微不足道的蝼蚁,可是在我眼里,却是鲜活的生命”。
“然后呢?”四爷正眼看了看我,嘲讽道,“大哭大闹吗?张牙舞爪吗?就算是被打了巴掌也没有关系吗,没有尊严了吗?”
四爷睥睨着我,笑得既恣肆又讽刺。
风起,纯白的面纱下是狰狞的乌青。四爷的视线凝固在我脸上,快意的眼眸忽然变得严峻起来,他猛的握住我的手腕,将我提至胸前,凝着眉:“你的能耐就只有这些吗?就算再怎么不忍心也不该表现得过于明显,主人要表现的傲慢一点才行,否则的话,狗会反过来咬主人的!”
他步步追问,把我逼至墙角:“不帮你打开轿帘,就不要上车;不帮你铺好手绢,就不要坐下;不帮你摆好碗筷,就不要吃饭。这些事,你一次也没有做过吧!你看看你自己……”他的手伸向我的脸庞,顿了顿,最后落在我的衣领上,“这是公主该穿的衣服吗?这是作为一个公主该有的样子吗?”
他的拳头握的嘎吱作响,他毕竟是顾忌我的颜面的,没有当着众人将我的面纱扯下,让我连一丝尊严也没有留下。
“就算威仪扫地也无所谓吗?一个人堂而皇之的跑来找我,就算被我怎么样,也没有关系吗?你难道不明白,女人只有把自己看的金贵,别人才会金贵的待你!”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是武柱国的女儿吗?”
我一滞,下意识伸手推他,反被他叩在墙上,“如果是,为什么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一丝大家小姐的姿态,对待下人全像朋友一样不分尊卑?如果不是,为什么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一丝卑微?你!究竟是谁?”
我怕他想多,一把将他推开,佯怒道:“话难道不会好好说吗?我既然表示了感谢,接受就可以了,就算不接受,也不该讽刺人不是?”
四爷点点头,“好啊,那我就看看你如何表示感谢?”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原来的肆意。
我:“……”
四爷:“怎么,还要我教你吗?”
我:“我……我求求你,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哪里?”
四爷:“哈,原来你的诚意也只是到这个地步啊,我还以为这个孩子在你心里是有多大的分量”。
我抿了抿唇,临着他的面跪下,“求你了!我求求你,告诉我,孩子究竟在哪儿?”
“好,好的很”,四爷的瞳孔缩了缩,却丝毫没有让人感觉到解恨的快意,反倒蕴含了更大的怒气,“就这么跪着吧!”
四爷甩开袍子在金丝楠木制的红木椅上坐下,犀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始终没有再开口,即使如此,一种无形的压迫从他举手投足间散发出来。
大将军王府的那场闹剧,已经耗尽了我的精力。我的身子虚到了极点,早已两眼发花,昏昏欲坠。但我仍是笔直地跪着,低眉敛目,紧抿的唇边隐含着一丝倔强与冷漠。
其实,四爷说的对,我们两人的个性太过相像,连身上那种自然流露的傲气也如出一辙,锋利的像刀,越是相互靠近,越是彼此受伤。
“爷,咳咳”,一个略显虚弱的女声响起。那女子被人搀着,脸上尽显疲态。细瞧之下,脸上有一抹不同寻常的苍白,但这丝毫无损她的美丽。
苏培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侧。
四爷看了一眼苏培盛,转而柔声对着女子道:“你怎么下床了?”声音里透着心疼,匆忙的从丫鬟手中接过那可人儿,“你产后身子虚弱,该好生休养才是”。
可人儿依在了四爷怀里,“我听说府里来了客人,怎么也得见见才是,咳咳”。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四爷难得的和颜悦色,又向着我厉声喝道:“还不滚出去!”
谁知女子并不买账:“连雍亲王府都敢闯,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这么刁钻的个性,又独受专宠的,非年福晋莫属了。
年福晋——年羹尧的妹妹,得益于一个能干的哥哥,恩宠甚崇。要问恩宠到什么地步,康熙五十九年生一子,康熙六十年,又生一子。雍亲王府邸,虽不比后宫三千,却也是美女如云,能做到这般程度,恐无人能及了吧。
四爷皱了皱眉:“还不快跪到外头去,不要碍我的眼”。
“想必这位便是固伦懿靖公主吧”,年福晋看着四爷,半句话含在嘴里,欲语不语。
我开口,只有一句话,“求王爷,告知我孩子的下落”。
“可惜的很”,四爷看着我,露出撒旦般的笑容,“我不知道”。
“什么!”我差点喘不上气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四爷何苦骗我?”
“是啊,我何苦骗你!”四爷冷冷的看着我道。
我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泪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只觉周身渐冷。是啊,他何必骗我!
四爷:“我是派人帮她生下了孩子,她却将自己的孩子放入木盆中飘走,呵,懦弱!我让她离开,她却要往回走,愚蠢!”。
“那你还……”,我的心冷到了极点,跌到了极点。我全身颤抖着,忍不住声嘶力竭的控诉:“你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