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正说着话,远远的瞧见十四福晋迎面走来,忙侧身往路边上站了。
十四福晋是依例前来向德妃娘娘定省的,她也一眼瞧见了我,顿时没了好脾气:“真是晦气,大清早尽遇到一些腌臜东西”,看了看我的左右,嗤笑道,“怎么不见你的好姐妹多罗格格,你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她可净在我眼前晃悠,像只绿头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我侧了夏雨一眼。
夏雨面色一窒,低头不语。
我沉住气,福了福身:“给十四福晋请安!”
十四福晋侧了她身边的小丫头一眼。小丫头立刻心领神会,“还不快让开,这御花园什么时候连一些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走动了?”
十四福晋嘴角上扬:“我从不给畜生让路”。
我微微一笑:“不,若诗刚好相反”。说着让出一条道来,这下十四福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容忍十四福晋,是因为心中对她有愧,但还没有愚昧到允许她身边的人也欺到我的头上。又道:“哦,对了,绿头苍蝇都是喜欢围着屎打转的”。
十四福晋脸色大变:“放肆,你胆敢以下犯上!”
夏雨:“十四福晋息怒,公主初来乍到,不懂宫里的规矩。公主要是早知道宫里有‘许打不许骂’这样的规矩,现在哪还能轮得到这小小的婢女活着开口”。
婢女听的脸色一阵发白,十四福晋的面色也是一阵僵硬。
夏雨又道:“宫里上下哪个不是上三旗包衣?‘都是随龙过来的,骂谁也不合适’,这是老祖宗的原话。十四福晋方才口中出这些淫言秽语,岂不是连老祖宗也一起骂进去了?若是真论起罪过来,也不知是谁的罪过更大些?”
十四福晋:“好一张伶牙俐齿,就凭你一个小小的贱婢,竟也敢教训起我来?”说着,挥手就是一记耳光,眼见着要落下,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冷冷道:“十四福晋,若诗虽不喜与人斗,但也不怕与人斗!方才的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丫鬟的事也就此了结如何?”。
十四福晋嗤笑:“你是在威胁我?”
我:“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十四福晋笑容逐渐僵在嘴角,她拽回手臂道:“蓝若诗,你有本事!我已经忍让了你许多次,只是你太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你看这是什么!”手掌中赫然是一支兰花簪子,正是我遗失的那支。
我正欲取回来细瞧,十四福晋已抢先缩回了手:“我早已派人调查过了,在大清根本没有人见过这种材质的东西,看来是来头不小啊”。
我淡淡道:“不过是只普通的簪子,何必劳驾十四福晋如此兴师动众?”
十四福晋:“不见得吧,依我看,这东西来自外番,只怕是你私通叛国的罪证吧?”。
我不疾不徐道:“不知十四福晋见过观音的真身吗?”
十四福晋:“自然是不曾见过”。
我:“那么……难道观音也是外番夷族吗?福晋以一己之见来评定是非,岂不是坐井观天?”
“你!”十四福晋气结,转而点点头,“果然生的一张利嘴,好,既然你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我摔了它,想必你也不会在意了”。
“不要!”我大喊着想要阻止,簪子已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又颠了几下,却没有碎。
我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向簪子跑去。
我率先一步,刚伸手要捡,十四福晋已随后赶到,她见阻止不及,情急之下,一脚将簪子踢向了水池。
我一把推开她,伸手去接,却没能接住。簪子落了水,打了几个水漂,倒是没有沉。听却“扑通”一声,十四福晋落了水。
原来我刚才用力过度,不慎竟将她推入了水中。
十四福晋水中拼命挣扎,根本来不及喊,很快的,便若隐若现了。
夏雨只是瞪大着眼睛,十四福晋身边的丫鬟,张大着嘴巴,拼命的拍着大腿,终于大声哭喊道:“快来人啊!福晋落水了!”
我被叫声惊醒,猛的扯掉旗头和裘皮,跃入水中。十四福晋只剩两只手在水面,我努力想要抓住他,结果她一挣扎,我也被拉入水中,狠狠地呛了一口水。胸口立时像被压了巨石般,喘不过气来。
我拼命蹬着双腿,渐渐感觉使不上力,冰冷刺骨的池水,将我的四肢百骸的冻僵了。十四福晋情况更糟,面朝下,头发在水中散开,已经一动不动了。
我唯有拼尽了全力,抓着她的上衣,往上一托,自己却再也爬不起来。像跌入了深渊般,向下沉去……
恍惚中,有一人抓住了我的手腕……意识渐渐抽离,溺水的感觉这样的熟悉,似曾相识的一幕浮现在眼前,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这样和人扭打着摔进水里。
同样是冷冽的冬天,冰水呛进肺里的感觉如此的清晰,我仿佛又看见了梦里穿着火红色棉袄的女孩,还有飞奔而来的十四。梦境和现实重叠,四爷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奔在岸边:‘爱妃!’几个字钻入耳朵。于此同时,十四喊的是,“若诗!”
梦境猛地碎裂,我狠呛了几口水,缓缓睁开眼睛,身上已经裹上了披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危机四伏
夏雨惨白着脸,只是摸我,手有些抖。十四福晋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看她状态也不是太糟,倒是她身边的人已经叫嚷声一片。
十四王爷是打头个过来,紧随着的是雍亲王,随后又过来几个贝勒王爷,不知何故,他们竟也在宫里。
十四先打量了我几眼,确定我无虞后,又脱下裘皮,走到十四福晋身边,给她披上。
我喘着粗气,忍不住把视线投向雍亲王。一袭普通得青色长衣,哪里是什么龙袍?!
雍亲王一直紧皱着眉头,在视线对上我的时候,侧身走开。
我嘴巴挪了挪,却不知从何说起。德妃已经领着一行人到了,看看十四福晋又看看我:“还不快扶进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又说,“永和宫离这里最近,就先扶到本宫那里去吧”。
德妃眉宇紧皱的坐在当中的塌上,各王爷阿哥依次落座着,脸色各异。
又是换衣服。又是喝药,好一阵折腾。廊上,我得了空:“瑾曦和十四福晋是怎么一回事?”
夏雨面色有异,却低头沉默不语。
我看着她的谨慎的样子,脑海里有许多事闪过,瑾曦如何的利用冬梅让我和四爷交恶,又是如何竭力撮合我和十四爷,要做我一辈子的丫鬟,一辈子的丫鬟……我嫁了人,就会跟我一起嫁进夫家的陪嫁丫鬟……以及在寝宫里时那些反常的举动……其实心里一直隐约明白,只是下意识的不去想。
我和瑾曦是患难里铁打的交情,哪里容得下她置喙的余地。
最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你真是聪明伶俐的孩子”。
夏雨搀着我进了厅堂,刚一脚跨进去,十四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十四福晋后一脚被人搀着进来,十四爷又看看十四福晋,眼神一闪,又看了看德妃,脸色悻悻的坐下。
三爷神色慵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四爷脸色淡淡,倒是瞧不出什么,十六自打遇上我,就一直目露凶光,见我十分的狼狈,倒似有几分幸灾乐祸。十七阿哥眉头紧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和十四福晋齐跪:“蓝若诗/完颜皓月给德妃娘娘请安!”
一低头,一滴鼻血就落在了手背上,我忙扯了袖口掩住,让主子撞见血腥也是大不敬的罪过。一天之中,我已经犯了许多罪,不需要再多加一桩了。
德妃:“都说说吧,怎么回事?”
我知道此事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唯有坦白从宽:“若诗知罪,请德妃娘娘责罚。是若诗不慎……”
“不是她的错”,十四福晋突然打断道,“是儿臣不慎将和硕文公主的簪子落入了水中,儿臣急着去捡起,情急之下自己也落了水……”
德妃:“行了,你也够遭罪的了,还替她说话,若不是你拉了她一把,现在她就已经去见了阎王”。
我心下微讶,这才知当时拉住我的竟是十四福晋!
德妃还打算说什么,见一干皇子排排坐着,道,“怎么,你们几个皇子守在这里,是怕本宫会对她们不利吗?”
众:“儿臣不敢”,纷纷起立,不敢再做逗留。
门外,匆匆有姑姑走进,向众人欠了欠身道:“皇上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门外高声道:“皇上驾到!”
德妃忙领着众阿哥起身相迎,正欲行礼……皇上已领着一干重臣进来:“起吧”。
德妃随侍着,等皇上落了主座,才在另一边的榻上坐下。各皇子也纷纷依次落座。其他大臣便随立着。原来康熙正召集着皇子、大臣们在御花园不远处的议事厅讨论国家大事,不想竟也惊动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