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七抬头便直接撞进祁容的眸色里,对方手里还拿着笔,风姿清雅的抬眸浅笑,宝七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片大海,深不可测,却又温暖如故,明明出去不久,却总觉得离开多时,唇角不自觉的挂起一抹弧度,脱口而出道,
“相公,我回来了。”
说完宝七才觉得脸上一热,明明是平日里调侃的言语,为何被自己说的这般随意自若,真是丢脸。
祁容却好似听到了什么满意的话,难得没有回嘴加一句,本来清冷的眸色里多了些热度,含笑看着宝七,缓步从书房里走出来。
宝七被自己羞的心里更加发囧,只好不看祁容的面色,如同往常的招呼一般,佯装镇定的朝着桌边走去,只可惜除了祁容没人注意到她的面色,不然定是要发现那一抹极浅绯红。
祁容过来时只望着宝七,芸儿立刻掩嘴轻笑,“少奶奶定然也是累了,我去给少奶奶沏壶茶,兰儿,跟我一块儿去学学。”
宝七眼睁睁看着芸儿带走了贺兰,心中一万个狂呼让对方留下来,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祁容心中很是赞叹自己这位丫鬟,想着以后要多加点儿月钱。
宝七懊丧加心跳狂乱的坐在一边,手里还稳稳的托着茶盏,就好像漫不经意的观察着什么,扫着祁容的步伐一点点靠近,又一点点走远,最后在对面坐下来,宝七心里也跟着起起伏伏,忽视掉突然浮上来的一丝失望。
祁容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像在沉思什么,宝七快把茶盏的花纹数个遍儿了,眼珠也扫了又扫,转了又转,终于听到祁容开口了。
声音没有往日的温润,因为生病还是很轻,却带了一股说不出的沉郁和慎重,让宝七都有些怀疑刚才看到的和这个人是不是一个人,宝七拖着茶盏,听着对方低缓的声音冲进耳朵里,
“有件事,我思虑了许久,还是决定告诉……”
宝七心里咯噔一声,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跳比方才还要乱,这份直觉和预兆,让她怔怔转头,面无表情的等着祁容接下来的话。
祁容对视着宝七的水眸,“……瘟疫那边,出了火灾,村民几乎,全死了……”
啪!
清脆的破碎声,一地的青瓷片,洒出来的剩茶水溅了满地,沾湿了衣角,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心情。
宝七僵在当下,掌心还未来得及收回,躁乱的心突然沉到无底的深处,脑中嗡的一声,迟疑着,不愿相信这个消息。
祁容看到茶盏落地,便已经紧张起来,看到宝七的样子更是满目忧虑,直到宝七扯了扯嘴角,用仅存的期待,僵硬的开口道,“几乎,全死了……也就是,还有存活的人?是不是?”
被宝七的目光看的心紧,祁容沉沉的对视着宝七,如海如山,似乎要把对方包裹进去,顿了顿低声轻缓道,“有,可是花家……”
“也失火了。”
宝七眼眸里蕴满了湿意,眨也不敢眨,似乎一旦落下泪来,事情就再也无法挽回,勉强带出一丝难以置信的音色,好似询问又好似呢喃,“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上次还说,皇上已经派人去救治了,怎么会失火呢……不会的,你一定是弄错了,你的人一定是弄错了……”
宝七僵硬的坐在那里,微微颤抖着抓着手里的帕子,一想到那两个善良的老人,如同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父母一般,第一次让自己品尝到被家人关心的滋味儿,现在却被人告诉,他们已经被火烧死了,恩情尚未偿还,亲情还未享够,宝七心里空的厉害,又堵的难受。
终于,她还是如同上一世那般,又成了那个没人爱的孩子。
祁容轻轻抚住宝七的手,颤抖,冰凉,泪水如两行断了线的珠子,祁容第一次感触到病痛之外的痛意,难以言表,在心口痛惜的发麻。
他伸手擦拭宝七的眼泪,有一刻甚至憎恶那个告诉对方真相的自己,可当他的手还未碰到宝七的面颊,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指拦住,祁容抬眸,正看见一双水眸蕴满泪水,里面却夹杂着浓浓的坚定和深沉,甚至掩住了方才的悲痛和恍惚,声音堵塞着哭后的鼻音,字字清晰,
“我要出府,我要回去看看!”
祁容抚着宝七的手一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缓缓吐出几个字,“好,我去安排。”
宝七有些木然的摇摇头,“不,我要去找夫人,我要堂堂正正的去。”
祁容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宝七还能考虑的如此周到,不觉赞赏,只觉心中的怜惜更深了一层,“好,去找夫人,我陪你一起。”
宝七诧异,对方告知自己花家的情况,是早就说得好的事情,可找夫人这种事,祁容根本没必要掺进来,稍有不慎,便容易引起祁夫人的怀疑,更何况对方身有重病,根本没见过他离开这个院子,现在却要陪自己去找祁夫人。
宝七承认自己有些心动,可她却从不认为对方有着和自己类似的心思,哪怕方才安慰自己,宝七也只认为对方习惯使然,性情绅士温雅,想到这里,宝七才注意到自己被祁容轻握的手指,不由得微微撤了一下,躲闪开来。
第七十五章 灾火之灭门(求收求推荐)
芸儿带着贺兰前去沏茶,一路上嘴角都是翘着的,想到自家少爷和少奶奶感情日益增进,芸儿心里就美滋滋的,连带着对贺兰都温和了许多。
当芸儿托着新砌的茶水回到门口的时候,正要敲门,突然听得里面传来一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芸儿脸上的轻松瞬间敛下去,心头一紧,刚抬起来的手也放了下来,皱了皱眉,挥手让贺兰到远一些的地方候着。
自己也站在门口儿细细思量,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何事,明显压低的声音不太明显的传出些许,芸儿听不清,也不会刻意去听,只端着茶水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候着,蹙眉压抑着阵阵担忧。
就在芸儿的忧虑再也放不下的时候,里面那股声音终于消了下去,咯吱一声门开了,有人出来,芸儿托着茶赶紧侧身行了个礼,“大少爷。”
祁容扫了一眼芸儿,背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宝七,轻声吩咐道,“去打扫吧。”
芸儿早就看到了碎了一地的茶盏,以及宝七微红的眼圈,听到祁容吩咐也不敢耽搁,立马进门儿放下茶水,利落的收拾好地上的碎瓷。
同时吩咐贺兰再去重新沏一壶茶,方才等的时间太久,早就有些凉了,然后细心地对着宝七道,“少奶奶,您衣角儿湿了,芸儿帮您换身儿衣裳吧?”
宝七没有说话,只点点头,便随着芸儿到屏风后换衣服去了,她耳朵里还在环绕着祁容的话,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温和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不光要陪你去找夫人,还要和你一起回花家……”
宝七穿上衣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祁容这个名字,太让她看不透了,每每要参透一点点,对方又抛出更多让她不懂的动作,从病重,到祁夫人的陷害和监视,到那一晚的暗杀,再到对方消息的来源和了如指掌……
每剥开一层,却发现里面还有一层,说他在帮自己,可他们又只是合作和利用,说有其他感情,宝七看着给自己系扣子的芸儿,突然淡淡开口道,
“上官小姐看起来和大少爷很是亲近,想来以前也是知己吧。”
芸儿眼眸一顿,手中的动作没停,很是认真的回复道,“大少爷病重常年不出后院儿,也见不着几个人,待人都比较清淡,和表小姐也多是聊些诗词画作,不做特殊,到时少奶奶来了以后,少爷才比往日里爱笑了许多,身体也渐渐好转,芸儿见少爷待少奶奶分外不同常人呢。”
宝七无奈一笑,不知是苦是甜,只轻轻道了句,“是么……”
芸儿想说那是自然,又察觉宝七情绪不太对,这句话不像疑问,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便静默的系好衣裙,站在一旁细声道,“少奶奶,衣裳穿好了……”
宝七点点头,透过屏风正好看到祁容的剪影,隐隐约约不甚清晰,踱了一小步没有出去,而是继续对着芸儿问道,“少爷的身体,这些年一直如此吗?是不是从未出过府门?”
芸儿认真细思道,“回少奶奶,少爷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病情不稳,若说出门,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少爷病情突然加重,便再也没出过府门。”
这段话听似和外面的传言差别不多,却还是让宝七心中一诧,怎么听也觉得其中隐情颇多,不过宝七也只暗暗记下,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
“那少爷现在的身体,若是出门可有影响?”
芸儿凝眉抬眸,完全没想到宝七会这般询问,不过还是如实道,“这个芸儿不敢说,要问公孙先生,不过看少爷近日气色越发好起来,倒真的比少奶奶来之前要强上许多。”
宝七听完芸儿的回答,心中好歹有些谱,不过她可不信是自己过来冲喜给对方治好的,原因肯定有,是什么还有待考量,但绝对不是这么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