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才一番对话下来,姨娘一事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反省后悔自己百密一疏考虑不周,不过当下也发挥急智顺着祁夫人的意思走,因为让祁容跟自己一同出府和驳了祁容的面子,比较下来她选择后者,出府实在太危险。
让她感动的是祁容的态度,也更坚定了让对方留下来的决心,至少祁夫人的小算盘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果不其然,祁容说完之后,不等祁夫人和宝七开口,接着继续道,“祁容自知此程艰难,无法安心让宝钗单独前往,加之近日身体略有好转,愿陪宝钗一同前去,特来告知姨娘。”
一声声的姨娘就好像利刃一般直扎祁夫人心口,刚恢复的心情瞬间乌云密布,咬着牙浅笑道,“此事非同小可,不是去什么茶会酒楼说说就好,还是要考虑你的身体状况,莫不等公孙先生来检查一番,再做决定,不然真出了意外,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是你的身体重要。”
祁夫人的目的是将宝七弄出去,至于祁容到还在其次,所以自然不会如了祁容的心愿,真等着公孙先生来了,估计祁容要出去就更难了。
宝七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祁夫人气的不善,径直驳了祁容的意思,方才在后院儿她便不同意祁容一起前去,奈何对方坚持,现在也只好这般了。
宝七带了些疲惫又款款的望了祁容一眼,随后才躬了躬身,“宝钗心中感念夫君挂念忧心之情,实在不忍夫君抱病随宝钗前去,此行凶险,夫君留府宝钗方能安心……”
祁容面色淡淡,只目光有些深沉,也不看宝七,芸儿都能感受到自家少爷身上带出来一股从未有过的低沉之气,祁越倒像是没发现一般,依旧揽着祁容的手臂,很是诚恳道,
“大哥,母亲和大嫂说得对,你身体不好,近日难得好转,还是不要出门冒险了,何况那边刚发瘟疫,对大哥的身体更加不宜,恐怕公孙先生也不会同意大哥此举……”
说到这里祁越顿了一顿,坚定了一下继续道,“大哥若实在不放心,舍弟愿随大嫂一同前去,定保大嫂周全,不让大哥忧心。”
小叔子陪着嫂嫂回娘家,放在谁家也是不合理的,可是祁府不一样,宝钗的迎亲都是祁越代兄而行,此时又赶上瘟疫与火灾迸发,祁越若是挺身而出,也是说得过去的,不会引人笑话,说不定还能得来赞赏。
祁容倒是对此番言语没什么变化,宝七反倒有些惊讶,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什么,祁夫人刚才的火气还没下去,这会儿全被自家儿子撩的更旺了。
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太心善太重情!
祁夫人哼了一声,正要说不行,却被立于一旁许久未开口道的凌玕抢先道,“子初兄重情重义,敬长兄之心实在令品泽佩服,若是琰之兄实在不放心,在下虽人微力薄,也愿随同前往,定与子初兄一同护少夫人周全,还请夫人与琰之兄宽心!”
祁夫人第一次觉的,这个饱读诗书的人也不太适合自己的女儿,措词礼节反倒比自家儿子面面俱到的多,心里憋的一口气,也跟着压了下去,再看祁容那副淡定的样子,便知入了对方的圈套。
眼中冷笑更甚,唇角一抹慈善的弧度,开口便是沉稳压抑的声音,“既然越儿和凌公子有心替容儿走这一趟,也是我这当母亲的福分,更是你这大嫂的福分,回头我多安排些人手,哪里刚发了瘟疫,你们可要多加小心,万事以人身安全为主,咱们家,可不能再出病人了。”
此话一出,任谁都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了,前面倒还好,后面若不是故意给祁容难堪,那就是祁夫人脑残了,欺负人怎么可能脑残呢?
宝七听的不是滋味,端着姿势欠了欠身,声音清晰不拘道,“母亲实在是多虑了,相公身体不适,岂能和瘟疫相提并论,宝钗虽然出身不高,却也知长幼有序,尊卑有礼之道,何况是祁府这般大户人家,更是不能乱了礼,所以宝钗心中万分感念二弟和凌公子一番言语,实属有心,夫家和睦尊卑有序,才是宝钗之福,相信夫君也定然不会介怀此举,有此夫君,也是儿媳的荣幸。”
如果刚才宝七唤祁夫人母亲是顺从,那么这句母亲就实属打脸了,何况这字字句句里虽然说的是兄友弟恭之情,却又分明暗讽祁夫人不懂礼节,上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怎么有脸教别人识礼。
祁夫人眼看着宝七从方才的坑夫者,眨眼又成了护夫宝,在看不出来是被这两口子摆了一道,她就真的白活这几十年了!最令祁夫人想不到的,是宝七那副伶牙俐齿绵里藏针的模样,才真真儿让她气的心颤,恨的牙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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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今天是愚人节,所以一直掉收吗?请不要对萧衣酱开这样子的玩笑,心脏不太好,承受能力差……(冷漠脸)
第七十八章 葬身火海
祁夫人本以为宝七上午对颜夫人的态度是为了巴结自己,原来也不过是个容易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竟然是装给她看的,若不是今日发生了这等事故,还真不知道这小贱人要给她演到什么时候!
宝七说完一席话,也知道自己和祁夫人的关系算是摆到明面上来了,二人再也没什么回旋的余地,她没料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不过她也不后悔,少了些伪装,多了些戒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何况此次回花家,既然祁越与自己一同上路,祁夫人在做什么动作,也会收敛一些,想到这里,宝七又感激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祁容,对方形容浅淡,面色微白,越发有一股沉敛如海的气质。
此时祁越也不知是否看出了祁夫人的情绪,见事情定了下来,沉了沉气很是负责的开口道,“既如此,不知此程安排何时出发?听说那边火灾颇为严重,整整烧了一上午,恐怕即使有人,也是凶多吉少……”
说到后面,祁越的语气也带了些沉重,凌玕扫了一眼宝七道,“无论何时动身,琅儿都可以派些人随我们一同前去,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凌玕所说,是官府中事,朝廷现在肯定还在封锁灾情之地,闲杂人等肯定是无法贸然进出,若是有人随行带领,肯定能减少许多麻烦,宝七对此很是感激,点点头沉声道,
“有劳凌公子了,宝钗希望能尽快动身,看天色现在出发应该还来得及,若能早日见到姑父姑母的……残骸,方能安心,况且家中,还有一位表妹……”
祁越认真听罢,很是赞同道,“大嫂的忧虑有道理,何况还有品泽帮忙,现在出发是个好时机。”
一番商讨下来,贺兰留下来照顾祁容,芸儿随同宝七一起出府,凌玕派下人回去送信,自己随着祁越一起,与宝七一同出发了。
凌府的人做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宝七他们的马车行至半路,派去送信儿的人便已经追了上来,还带回了一封手令,宝七猜测应该是那位凌琅的,心下想着回头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对方,再向前望去,心里的担忧更甚。
她不愿相信花家的人如同祁容所说全部葬身火灾,却又不能欺骗自己心中的不安,明明越来越着急想知道花家的情况,随着临近反而有些不想面对,似乎有种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比她想的还要复杂和残酷。
出城不久,前往北杏村的路途,果然驻守了许多侍卫,看到他们的手令,才犹豫了一下放他们前行,剩下的行程,带给宝七的便只有触目惊心。
方才离得远,味道不真切,现在进入了围守的区域,没行多远,一股浓烈的火烤气味扑入鼻中,特有的烧焦的味道,从鼻孔直接刺激着宝气的神经,让她心头发颤。
宝七不在安分的坐在车里,而是将车帘轻轻挑起,目光直直的注视着车外的景色,芸儿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拦,也跟着一同望了出去。
这一看,心里便一阵抽痛发紧,宝七在这条路上走的次数不多,却有着非同寻常的记忆,不久前葱葱郁郁的小路,树林,甚至远处的房屋,现在,全都变成了一堆黑焦的冒着灰烟的废墟,不,连废墟都算不上。
只是一片烧成灰烬的地狱,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跳,一路上每个人都是沉默无言。
凌玕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回头朝着车窗看去,窗边的女子眼眸里含着盈盈泪光,闪烁着却一滴未落,眸色里带着他从未见过的伤痛和坚定,缅怀与震惊,当他想去安慰对方之时,才发现自己面对这双眼眸,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相望。
花家到的并不慢,甚至可以说很快,可即使经过一路的冲击,宝七到达花家小院前时,心里依旧震颤,无法平静,如一道雷光劈在头顶,默默地注视着面前烧的看不出原貌的院落,提了许久的心,轰然坍塌,沉入深渊。
那座承载她最美好记忆的草屋,只剩下几根烧的乌黑的木棍,还在尽最后的努力挺立着,似乎在诉说主人死前绝望,宝七觉得身上有些发凉,强稳住心神,一步一步朝着那片毫无生机的残骸中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