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可骆夜会想办法带她走的。”
“会么?”阳一冷笑,“我若是骆夜,被一个女人甩过一次,就不会再自取其辱了。骆夜有自尊,绝不会做到那一步!”“骆夜会的。”
“不会!”
“会的。”
“不会!”
苏轮缓缓道:“他一定会。就凭南柯山庄密室的那一段。他是个男人……没人比我更了解男人了。”
阳一一呆,“老大……你……你知道了什么?”
苏轮掀开车帘,轻声道:“我不在乎。”
阳一无比震撼地望着他。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啊,连、连那事都能算来逼对方就范?
却见这个算无遗策的苏公子动作骤然一僵,身子前倾,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
怎么?
阳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天地银装,落雪缤纷。
北街人烟稀少的一座府邸前,夏浅也一袭红色斗篷倚门而立,手握小暖炉,歪着头,正笑意盈盈地等着他们。
“老大!”阳一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苏轮已然跳下马车,略显踉跄地跑向她。
远处的浅也见此,也丢开暖炉跑了过来。
风在耳边呼呼吹着,大雪纷纷下,她与他紧紧相拥,白树黑檐,冰凌晶莹,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天若有情天亦老,草木多情,连一个拥抱都变得肝肠寸断起来。
“为什么还在?”
“不是你让我在家等你回来的么?你自己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力气才能留下来。”
“夏浅也,留下来,我们也许都没有活路。”
“我知道。但,”她啐,“管他呢。”
我知道。但,管他呢。
“傻女人。”
“我承认我傻,但一家之中,有一个聪明就够了,不是么?”
“这可是你说的,接下来的事,我什么都控制不了了。”“无所……啊!”她突然惊呼,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连忙伸手,搂上他的脖子,“苏轮!”
他盯着她的嘴唇,“这件事,我一直就想做了。”
“你……你……”她结结巴巴地躲开视线。
苏轮再不说话,抱着她径直跨入府门。
雕花的木床,蜡烛被燃起,角落放着噗哧噗哧的炭盆,而绡帐里头,是两具交缠的身体。
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忽然一个翻转,他贴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最私密的话。
她耳根通红,双手推着他,眼睛不敢看他,可眼里的柔情能滴出水来。
“夏浅也……浅也……浅也……”
他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明明是那么普通的两个字,由他的声音念出来,却如古琴悠扬,直戳人心。
她伸手拭去他额头的汗珠,身子如飘蓬飞絮,柔弱无骨,任他飞翔。
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是多余的,一个眼神,一个呼吸,就已代表难舍难分,一个微笑,一个细吻,就已体现悱恻缠绵。
时间那么长,却又那么短。
如果能够早点爱上你,如果能够晚点再恨你……
沙南王跟着周岸芷来找二人的时候,被丫鬟拦在了院子外面。
“他到底在里头干什么?生死攸关之际,竟然没空见我?!”
丫鬟支支吾吾,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沙南王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小夏姑娘也在里面?”
“是。”
“在里面不是更好。”周岸芷道,“正好可以一起听听。王爷此次前来,是找到了证人,可以证明苏轮是苏家的人。苏家当年对双王谋反案有帮助,二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定会饶了苏轮!快快放我们进去,耽误了正事,你担待的起?”
丫鬟连呼“担待不起”,可身子依然如棒缒般杵在门口,动也不动。
“你这丫头,是聋了还是哑了,大小姐的话你没听懂么!”阿罗开口正欲叱骂,却被沙南王拦了下来,“行了,我们别进去了,苏轮现在也在办正事呢。”
“正事?是什么?”周岸芷问。“还有什么。”沙南王哈哈大笑,“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苏家小子好不容易拿下夏家丫头,自然要疼惜一点,晾着我们了。”
“王爷!”周岸芷脸色一红,她还是姑娘家,面皮薄,不太好意思听这男女之事。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沙南王道,“那咱们也别站人家院子门口了,晚点再来找他吧。”
“晚点?”旁边的阿罗的表情变得很怪异,“不是生死攸关么,若是晚了,不就——”
“他都有心思入洞房了,恐怕早就想好对策了。”沙南王摆摆手,“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我能找到证人,他脑子转的比我快,怎么可能找不到?没准儿,我这里找到一个证人,他那里,已经跟二皇子牵上线谈好价码了!”
周岸芷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吧,等他……等他有空再来。”
两人说罢就要离开。
走了几步,周岸芷见阿罗没跟上来,疑惑转头:“阿罗?”
阿罗正死死盯着院子里浅也的卧室,听到周岸芷唤自己,她忙回神:“哎!”
“发什么呆?走吧。”
“……是。”
第149章 第28章:降魔天地(五)
浅也醒来的时候, 窗外已是子夜, 黑漆漆一片。
她动了动发酸的身体, 发现苏轮躺在身侧, 正注视着自己。
她便也抬头, 将他望着。
两人彼此对视, 谁也不动, 好久好久,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你睡得好浅。”浅也说。
“我一直没睡。”
“怎么不睡?之前你就每天只睡一小会儿。原本我以为今天你累了,会多睡一会儿的, 没想到,还是……”她的声音在他滚烫的视线里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最后, 消失不见。
“我没有累。”他貌似认真地,摸上她, “你若不信, 我们即刻就可以再来——”
浅也想也没想, 伸手捂住他的嘴。
他被她的举动逗乐了, 鼻息喷着她的手, 又酥又痒。
“你还笑!你还笑!”她作势要打他, 被他一手拦住,直接反抱,扣到了怀里。
“怎么手脚还是这么凉?”
“我体寒, 每到冬天, 若是没有暖袋,能从晚上冰到第二天早上。现在这个还算稍微好一点的,若是没有你这个发热体在身边,我能自己做整晚的冰雪娘娘。”
“你的修饰词,永远那么趣怪。”他在她脖间吹气,惹得她娇笑连连,“说说小时候?说说,你究竟是怎么长大的?”
“你想听?”
“想听。那是我来不及参与的过去。”
这话说得浅也心酸起来:“那我也要听你小时候,因为我也没参与到!本来看到手札上写的苏小公子,还喜滋滋地以为那是你小时候,结果却是另一个臭男人的事情,可梗死我了。”
“那还真是对你不住。”苏轮笑,“我小时候,其实很乏味。别人不爱读书,我爱;别人想着出去玩,我却不怎么热衷;别人在父母膝下承欢,我却因为身份的原因,得到的只是尊重与仰视。算起来,当苏公子的那段日子,虽无悲却也无甚喜。后来苏家被抄,姑且算是大悲吧,遇到你之后,才真正的有了欢喜。”
浅也转身,环住他的脖子,“这就欢喜了?不,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欢喜你没尝过,倘若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体验,去感受。”
倘若有机会。
苏轮微笑:“你之前连石阳彩灯甲天下都不知道,还许狂言带我去体验?”
“那就你带我去。”浅也晃他,恨道,“说到石阳彩灯,我上次看的一点也不过瘾!那个王老爷子的银花灯衣,我现在还在想会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个双面灯,正面是美人梳洗,反面是男子奏乐……那个灯鹊桥,他们说,有情的男女牵手走一回,就能恩爱到白头……我也没走过……”
她真真假假地抱怨着,苏轮含笑倾听,偶尔插几句话,帮她捋平额间的碎发,又担心她总是一个姿势,身体会发麻,不厌其烦地变换姿势,捏揽被子。
……
……
他们就这么说了一夜,等到外面公鸡打鸣,鱼肚泛白,浅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苏轮问。
她摇头:“天都亮了,不睡了。”
“讲了那么久,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好。”
苏轮下床倒过来,浅也一饮而尽,将茶杯递给苏轮,“还要。”
“慢点,没人跟你抢。”
浅也又是一通牛饮,这才觉得不那么渴了。
在她喝水期间,苏轮就站在她对面,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到老。
“你喝不喝?”
他摇了摇头,“……浅也。”
“恩?”
“我爱你。”
浅也拿杯子的手一顿,“怎么突然表白了。”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她身子晃了晃,无力地朝后倒去。
杯子轰然落地,苏轮一把接住她。
“你……”浅也心里骤凉,“你……”
他凑到她耳边,喃喃细语:“我想了又想,还是不舍得。不舍得你陪我,不舍得看到你为我担心。这后面的事,你先藏起来,我一个人面对就好。”
“不,不。”眼皮越来越重,她只来得及说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