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醉夫子对这些供认不讳。
“从何时开始,本王的事竟然要由你来决定?夫子,你太令本王失望了。”岑渠折扇敲在自己的掌间,一下一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丞榭从殿下八岁开始便跟在殿下身侧,一步一步看着殿下长大,为殿下搜罗火毒的解药,为殿下出谋划策,这些年来,老臣什么都不求,只求,殿下可以成就你的宏图大业。”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暗夜中,丞榭眼中奔涌出泪水道,“殿下绝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坏此生大业,即便,是要老臣受千夫所指,即便,老臣要被殿下所怨恨。”
岑渠手中的折扇没有再轻扣手心,扇子在月光照射下,在地面映处倒影,倒影折射在上官玥眼前,上官玥望着那倒影,愣愣出神。
心口痛的那般厉害,尤记那日决裂,上官玥手指岑渠鼻尖,怒骂岑渠,“在你心中,我从来便不如你的江山,诸暨城内,你便已经做出了抉择。”
那时岑渠的模样那般伤心,他捂住被自己击中的胸口道,“是你……是你上官玥从来……便不肯信我。”
错错错,原来从一开始便是错。
那一夜的月色,那一夜颓败的海棠花,竟从来……便是阴差阳错。
“夫子,您恋慕了我母妃一辈子,一直到我母妃身死,你亦辅佐本王数十年,你对本王的恩情,您对母妃的情义,本王从来便不敢忘。”
暗夜中,岑渠清冷的嗓音再度提起明妃,醉夫子身子忽的抖了两抖,岑渠觉察到醉夫子的异样,深叹一气,转身,弯腰,去扶长跪在地上的醉夫子。
月色那样静谧,醉夫子颤颤巍巍的被岑渠扶起,他伛偻的背影垂垂老矣,落在上官玥眼中,再不复初入学院时见到的那般,潇洒。
一个人有多深情,就有多荒诞,自明妃死后,醉夫子变得日日皆是半醉半醒,今夜,他第一次醒的那般透彻,看向了这个由自己一手培养而成的……岑渠。
二百七十三、追问钥匙
“夫子,无论你做错什么,本王都绝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本王,也再不能将您留在我的身边。”岑渠决绝的声音响起。
“殿下——”
醉夫子一听,又要下跪。
“夫子,若换了您来,您成就大业却是要牺牲母妃,您肯吗?您是情深之人,更应该懂得一个情深之人的渴求。”
岑渠注视着醉夫子,目光炯炯。
“殿下!”
“够了!”岑渠先礼后兵道,“本王自出生开始,身上的责任,肩负茗孟族的血海深仇,本王从不会忘,日后这江山一定也会尽在本王囊中,但本王做事自有本王的风格,本王的主张,夫子,您老了,何必再多费心思于这朝堂诡谲上呢。”
“是——”
此刻,醉夫子彻底明白岑渠是要将自己闲置一段时间,他的背影摇摇欲倒,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屋外走去。
暗夜中,上官玥喉咙一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实在是不知怎么面对岑渠,只觉得今夜的月光仿佛压在自己的喉头和心头,仿佛有千金沉甸甸的重。
却又想到那夜崇生是死于岑渠的手,上官玥的心总算是再度强硬了起来,说到底,在岑渠的心中,到底是江山比较重要。
至此,上官玥心中那沉甸甸的感觉总算可以暂缓一下。
上官府,上官瑞琦终于撒手人寰,上官玥披上了白绫,长跪在灵堂上为上官瑞琦守灵三天。
“姐姐,你吃点。”
守灵跪拜期间,是不能进食的,上官家几个子女都是娇生惯养的,吃不了这苦,开始私下传递东西吃。
当东西传到上官玥嘴边时,上官玥摇了摇头。
上官瑞琦并不说的上是一个好父亲,他一生出征于塞外,又窝囊在上官府被上官瑞掖压了一辈子,不受上官府小辈尊重也在上官玥预料之中。
但此刻满面缟素,上官玥心中又不得不生出几分悲凉,原来一个人,无论位高权重到多少,一死便真的是什么都没了,这世上又真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关心呢?
“守灵毕——”
上官玥感念上官瑞琦那转赠钥匙之情,终于守完了三天灵,小慧服侍上官玥脱下了雪白的素服,这二人便准备归国士府了。
“慢走——”
这是死对头上官芙蕖的声音。
“上官玥,好久不见。”
今日是上官瑞琦的丧期,上官芙蕖却穿的花红柳绿的,一点也不避嫌,小慧俯在上官玥耳畔道,“小姐,你看她。”
上官玥对着小慧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小慧乖乖闭了嘴,上官芙蕖一步一妖冶的走到上官玥面前道,“可否与我一同行一段路?”
小慧缓缓跟在上官玥身后两三米外,上官玥和上官芙蕖走在最前方,这二人一人素一人艳,呈现在沿路的奴婢眼里,竟是难得的……平和。
“钥匙呢?”
上官芙蕖折了一枝花,皮笑肉不笑。
上官玥装作一副很震惊的模样,也笑,“姐姐这是说哪里话?什么钥匙,怎么会在妹妹手里呢。”
这二人一贯是不和的,眼下脸上都带着笑意,不懂的旁人以为这二人是恢复了姐妹情谊,跟在这二人身后的小慧却只感受到嗖嗖冷意。
“上官玥,”上官芙蕖眉目一横道,“你少给我来这套,钥匙原本是放在北院的,姑姑向来只将你放在眼里的,钥匙不在你这里在谁哪?!”
“姐姐不是去搜过了吗?”
“必定是你拿走了。”
“姐姐可别冤枉我,”上官玥一副无所谓笑,“姑姑临终前,你们南院都可以下毒在姑姑的日常药汁上,更别提监视了,在您的监视中,看见姑姑将钥匙交到了我的手中了吗?”
“你!”眼见上官玥什么都知道,上官芙蕖顿时恼羞成怒,而后又冷酷一笑道,“你知道又如何?!即便我在上官沐药中下了毒,你能奈我如何?!”
“你当真以为没人知道此事吗?!”
这二人行到了拐角处,上官玥凶相毕露的一下子揪住了上官芙蕖的衣领口,将上官芙蕖抵在了墙角,一脸凶悍道,“姑姑从小对你也并未亏待,你竟然下毒谋害亲姑姑!”
“上官玥……你竟敢……”上官芙蕖吓得花容失色,她是知道上官玥是有功夫的,吓得整个人有些抖道,“我可是上官家嫡出小姐,还是三殿下王妃!”
“那又如何?!”
素衣的少女用手指轻轻缠绕起华容少女的一抹青丝,笑的那般意味深长道,“眼下已经入冬了,谁会无缘无故走到这拐角处来看你我二人拉拉扯扯,即便我一刀剜了你的脖子,你说说,又有谁会想到是我呢!”
“你敢!”
“上官芙蕖你应当知道,我上官玥从来便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真要杀你,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
上官芙蕖看着上官玥凶恶的眼神,忽的心头生出了绝望的寒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大喊道,“救命啊!”
“啪!”
还未等上官芙蕖呦呵完,上官玥手起一抖,将抵墙的上官芙蕖扔了下来道,“不过姐姐放心,我毕竟不是姐姐,还不到弑姐的地步。”
上官芙蕖整个人跌落在地面,花容失色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新鲜空气道,“上官玥……玥……你便是个疯子,今日的仇……仇,我一定会记住的!”
“你的那些伎俩不是没有人知道,你更莫以为你可将所有人耍弄于鼓掌之间,姑姑念及你毕竟是上官家的嫡出,所以明知你要害她,也不挑明,是保全你的性命,却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狠毒的理由。”
“姑姑她——”
上官芙蕖手抖的厉害。
上官玥居高临下看着上官芙蕖畏畏缩缩的模样,用帕子一下一下擦拭方才碰过上官芙蕖的手心道,“日后你最好不要再耍弄这些无谓的心机,要再让我抓到一次,下一次,你可就没今天的好运气了。”
“欺人太甚!”
上官芙蕖猩红着眼看向上官玥扬长而去的背影,愤怒狂吼。
二百七十四、救灾出行
冬季天寒,光线不比春夏亮堂,早上天蒙蒙亮抑或傍晚路都寸步难行,各家各户都往自家府门口挂上几盏灯笼。
“小慧姐,灯笼不够了。”
国士府内,府里的丫鬟奴仆们也都在忙忙碌碌往府门口挂上灯笼。
“哎呀,我再去找。”
小慧作为国士府主事的,到处噼噼啪啪寻着灯笼,寻着寻着,便寻到了上官玥的床底下,拿出那鸳鸯并蒂的一盏花灯。
“别动!”
上官玥一声厉喝。
小慧被迎面而来上官玥的拔高音调给惊到,鸳鸯并蒂的花灯就要往地上坠去,上官玥飞身一下将自己垫在了地面,让灯儿落入自己怀中。
“小姐,”小慧忙扶起上官玥,扑了扑上官玥身上的灰道,“不就是一个灯吗?你用的着这么拼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