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你笑什么?”
上官玥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练好的字,手拾那雪白的宣纸在手间来回不停的翻看。
“小姐难道不觉得最近的你很像二八情窦初开的少女吗?”
小慧是个老实人,回答的十分实诚。
啊,有那么明显吗?!
上官玥忙捂了捂脸,下人拿过上一面铜镜适时递上,上官玥忙接过那铜镜,仔细看了自己在铜镜里的模样,那脸颊悄悄爬上了一抹嫣红,嫣红可爱娇俏,倒真好比那春日灼灼盛开的三月桃花。
“呼——”
一阵微风起,吹的那雪白的宣纸哗哗哗作响。
三殿下府,最近的殿下也显得很不寻常,那孟成和海棠二人一个咬了一个雪白的梨子,抱着拳,在树上垂首望着,树下坐在摇椅里,读枯燥烦闷政史也笑的诡秘莫测的岑渠。
“殿下这是怎么了?”
不明所以的孟成。
“思春了呗。”
这是不羁的海棠。
这二人各遮蔽在一处树荫下,怒目瞪了瞪躲在对面树荫里的某人,鼻间重重一句,“哼!”
哼完一句还不够,秋日的绿叶最盛,这二人神同步的随手折了一只便做了暗器,一叶飞了过去,又神同步的同时躲开对方的袭击,满脸不屑的咬着口中的食物,再不搭理对方。
觉察到头顶动静的岑渠听到了这二人的小动作也和没听到一般,他整个脑海里都是昨夜发生的事。
昨夜明晃晃的月光下,上官玥第一次坦然自己的心意,注视着自己道,“世间多薄凉,如乾木坤勇猛,如王芯苑泼辣,如七殿下深情,如阿叶兹不得已,人人都有自己的苦楚,都有自己的悬崖自己的劫,而此刻,玥终于想通,纵使殿下是一场带有蛊毒的劫,玥也无惧,玥愿以自身为一场赌注,勇敢的直视自己的内心,与殿下一起,求得朝夕。”
想着想着,岑渠一下子合上了那本枯燥的政史书,将书轻轻放在自己身边,脸上又露出了一股比方才更甜的一个微笑。
“爷,这是国士府送来的——”
有小厮送上了一沓厚厚密封包起的油纸。
岑渠接过那厚厚一沓的东西,吩咐小厮下去,自己含笑缓缓拆开了那外包皮,内里立即掉出了一大摞雪白的宣纸,岑渠略弯下腰,轻松拾起了那雪白的宣纸,一张一张翻开细阅,笑意越发明显。
这小妮子到底还是记仇啊,就因为自己随口说了她一句字写的丑,她便发奋了图强在练字,且练字的模样都是按自己一手模体字写的,如今她写的越发成体统,字体竟然和自己已有了七八分相像。
“有意思。”
岑渠笑叹了一声。
这样热烈的上官玥,不愧是他喜欢的那个姑娘,爱便是爱了,承认便是再不遮遮掩掩了,这些寄来的信件,便是她最直白袒露的心意。
岑渠缓缓将那些雪白的宣纸折了起来,他纤长的手指抚向宣纸时,郑重而带上怜惜,一张一张妥帖折叠好后,他微微一笑看向满园的姹紫嫣红。
“天凉好个秋。”
秋日素来是丰收果实的季节,而今年秋季的景色,仿佛因为每个人的情义都得到了最好的浇灌,得以生花结果,而越发美丽。
这的确算的上是……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情。
“你与三殿下在一起了?”暗牢中,阿叶兹第一眼见到上官玥,便笑的很是诚恳道,“恭喜你了,玥儿。”
“你如何看出的?”
上官玥捂了捂脸。
也不怪上官玥如此问,最近几日,上官玥上朝下朝,几乎都被人夸气色好,不了解内情的还可以说上官玥是官场得意,但如阿叶兹一般,和自己玩的熟稔的,便可以一言指出其中的问题。
“玥儿,我是过来人。”
阿叶兹笑了笑,这一笑恍恍惚惚便如初见学院时的那般温柔。
“我真庆幸还能见到能笑的出来的阿叶兹。”
“其实是我更应该感激你,关押我的暗卫经过你的特殊关照,都并未对我有什么亏待,这座暗牢又是庆帝手下的,天家暗牢果然是和寻常牢狱不同,一日三餐照端上,荤素皆有,反而让我在狱中过的十分畅快。”
一百八十七、但愿人长久
天家?凡家?
这牢狱,真的有什么不同吗?
一门之隔,上官玥负手站在了这暗牢中的走廊里,往整个牢房的布局望去,她望见最多的便是那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在这黑暗中,又曾经行过多少人不屈的亡魂,在午夜梦回哀哀啼哭。
说到底,巩固的皇权下,必有无数的尸横遍野。
上官玥被这股肃杀的气息压的心头都快喘不过气来,叹道,“你若真快活,若人只要一日三餐照常端上便可以心满意足的话,便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也就不会就这样清减了下来,阿叶兹,你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阿叶兹惨然一笑道,“可我又能怎样呢?如今阿绪和金陵郡主的婚礼近在咫尺,我本就是无关痛痒的人,又曾在欢场混迹过,就算没有金陵郡主,帝君就会让我进这皇家的门吗?何况今日我又的确是作为暗卫的身份被抓,帝君要杀、我的主子要杀,天子之大,却容不下我一个孤弱女子。”
“你的主子,是四殿下?”
上官玥皱了皱眉。
阿叶兹被抓进来的罪名是暗卫,但实际上庆京的贵族门阀谁家又没有几个暗卫呢,帝君自己也有,所以这不过是抓人的一个名号罢了,帝君并未审问阿叶兹他的主子到底是谁,是因为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
换言之,庆帝要阿叶兹死是因为阿叶兹阻断了两国的婚姻,但相比于庆帝,更想让阿叶兹死的是四皇子,阿叶兹曾经的主子,暗卫一经发现,为了封口,都是要被主子追杀到天涯海角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上官玥愿意自己亲自看管暗牢的原因之一。
上官玥守着这暗牢,至少无论如何,四皇子的人手不可能伸到那么长,直接伸到庆帝的暗牢中来,这也是上官玥变相的在保护阿叶兹。
“阿叶兹,你想了许多,但你唯独忘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谁?”
“你自己,还有一个七殿下。
深夜之中,上官玥一眼便望尽了阿叶兹想要说什么,一把阻断了阿叶兹的话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于你而言,你觉得你的离开对大家都好,但阿叶兹,这只是你以为而已,你并未真正问过七殿下的想法。”
“我若离开,他自有他的锦绣宏图,江山大业,他与金陵郡主成亲,有了金陵王的支持,他日争夺太子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叶兹,你说的这些话,你扪心自问一句,你自己信吗?”待阿叶兹讲完,上官玥冷笑一声道,“你认识的七殿下是那种对江山大业感兴趣的人吗?你认识的七殿下是那种追名逐利,为了太子之位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姑娘的人吗?如果是,你会不会太小瞧了七殿下了。”
阿叶兹一愣,上官玥接着往下说道,“我所认识的七殿下,不争不抢,不急不躁,虽不做那天下人的英雄,但拼尽这一生,他都会做一个人的英雄,他所有的深情都不掺染任何的假,他一生只爱一人,不惧外界流言蜚语,不惧那人是不是欢场女子,为一人长跪宫门石阶下,宁死不肯回头,而阿叶兹,这样的人,你又懂不懂,是天下多少痴情女子愿意付出一切,去爱的一个有情郎。”
上官玥的疾言厉色戳到了阿叶兹心中的某处痛处,阿叶兹忽的掩面哭了起来,她道,“你所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懂,我并非是那种伟大的人,更并非愿意拱手将阿绪让给其他人,午夜梦回,我也无数次怨恨过那金陵郡主,但再恨又能怎么样呢?与其怨恨,但我总希望离开了我他能幸福些,否则我的幸福又从何而来?”
岑府,上官玥又一次顺密道顶床扑通而上时,岑渠这一次终于没有再洗澡了,而是在练字,上官玥走到岑渠那张硕大的书桌前,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岑渠的字,而是自己的……字。
岑渠将自己派人送给她的雪白宣纸一张一张摆放整齐,规整放在了书架的最上一层,上官玥瞅了瞅自己的墨宝,又瞅了瞅岑渠的墨宝,岑渠立即笑道,“怎么?如今看出你和本王的字体区别了?你的七八分深似偏巧就差了本王的三分精髓。”
上官玥翻了翻白眼,拿起岑渠写的雪白宣纸,左瞧右瞧道,“殿下还真是好兴致。”
岑渠写的是一行小诗,此诗出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八个字娟秀的印在了那雪白宣纸上。
“笔拿来——”
上官玥和个二大爷一般,伸手朝向岑渠。
岑渠含笑将手中的笔放到了上官玥雪白的掌心,顺带挠了两挠,上官玥默然笑了两笑,便又拿了一张雪白的宣纸,在宣纸上写上一行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上官玥写完,自己又在岑渠耳畔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