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那日已经是五日后,上官玥一躺躺在了五天五夜,滴米滴水未进的后果便是气若游丝,上官玥身体疼痛,仅有手指能微微一动。
这手指微微一动,上官玥艰难睁开眼,便看见俯在自己床边,面色同自己一样憔悴的岑渠。
上官玥手指又是轻轻一动,陷在沉睡中的岑渠忽的便被这微小的动作而惊醒,一把又抓紧了上官玥的手,眼内迸射而出一道惊喜的目光,伸手摸了摸上官玥的额头道,“你醒了。”
上官玥倦倦一笑道,“殿下,你瘦了。”
“你也是。”
岑渠又伸手,用自己热热的手心去捂上官玥的脸颊,那双大手下,那脸的弧度迅速瘦削了下去,岑渠眼内的心痛一下一下流动着。
怎么会有不瘦的呢?
五天五夜滴米滴食未进,怎么会不瘦呢?
可岑渠怎么也就跟着瘦了呢?
是因为她睡了几天,他便在这床边陪了几天吗?
还有她手上汗汗的湿润,是因为他那般握紧了自己的手,一直握了五天五夜不肯放开吗?他是在恐惧……恐惧会失去自己吗?
都说人病体孱弱间,无论是身体还是情绪,都最容易被击溃,上官玥眼睛一酸,泪险些落了下来,强硬的将自己的泪给逼下去,缓缓冒出了一句道,“殿下,我饿了。”
岑渠一惊,连忙起身,只是起身的瞬间,却是一软,险些跌落了出去,素日华贵的岑渠面上难得出现几分尴尬,回望上官玥道,“在你床侧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腿麻了。”
“啪——”
泪水顺着上官玥眼角滚了下来。
手上属于岑渠温温热热的触感还维持在自己的手腕间。
历一场生死,大梦一场。
真是好久不见的……温暖。
司马淳来看的时候,闵中这座城难得不那么肃杀了,竟然久违的出现了温暖的阳光,郡守府内,上官玥坐在一方圆桌石凳前,皱眉望着一碗汤药,岑渠今日去办公了,难得没有监督自己吃药,但却派了司马淳来盯着自己喝药,唯恐自己怕苦偷偷倒掉。
“司马淳,我可以不喝吗?”
“您倒是可以不喝,但殿下说了,要是发现你倒掉了药,我就要官降三级。”
“这药苦的真是送那郡守府外最不挑食的狗吃,狗都不吃。”
“不急,”司马淳竟然端出了一碗小蜜饯,端端正正摆在了上官玥面前道,“殿下早知你会如此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碗蜜饯,所以大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喝完这碗药吧,殿下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恩,这岑渠是很有手段的,自从自己醒来后这日日一碗药准时准点送到自己嘴边,自己只要有一点不想吃,他便盯着自己一直盯到自己吃,自己若还不吃,他便克扣了自己的饭食。
上官玥自从来到古代又当了这国士后,对古代的饮食那是十分之满意,每一日都是山珍海味的养着自己的,哪里还挨过饿,饿一小会便,加之岑渠的目光又是虎视眈眈的,上官玥只能硬着头皮喝下。
“哎,命苦哟。”
哀哀叹了一声,上官玥做出一个慷慨就义的表情,一把端起那个药碗,一口全闷,直喝的面目扭曲,动作又快的离谱的拿起一个蜜饯往自己嘴里一塞,长舒一口气道,“真苦啊。”
司马淳憋笑,随后端起那碧绿色的果盘,那可口的蜜枣一颗颗摆放的整齐可爱,司马淳转了那两下果盆,眼睛直直盯着那蜜饯道,“这日子哪来的蜜饯,这用心啊,可全都在这里了。”
上官玥口中的蜜饯还在嚼着,方才苦的太厉害,上官玥几乎是一口一个囫囵吞的,这蜜枣入口甜腻,且连枣核都早已被剔除,甜甜的味道在味蕾间不断流转,上官玥看了一眼司马淳,并未接话。
司马淳见上官玥还在装傻,继续道,“陈邵归京后,当日便上报给了帝君请求支援闵中城,帝君收到陈邵的奏章,却是迟迟不肯下决断,陈邵长跪在那宫门外两天,正当以为已经救援无望时,是三殿下亲自入内阁,与帝君密谋了半天,没人知道三殿下与帝君密谋了什么内容,终于求得了帝君的同意,亲自带兵,马不停蹄的来了这闵中。”
上官玥又取了一个蜜枣放在自己嘴中,细细嚼去,司马淳继续道,“而那日大人连续几日劳累发烧晕倒后,殿下大怒,当场斩杀了刘郡守和押送你我的士兵,当日的惨状大人并未看到,而我却历历在目,十几条人命殿下手起便是刀落,任凭那鲜血蜿蜒了满地,连眉头都不曾皱上一皱,处理好一切事宜后,殿下便是守在大人床畔,您睡了几天,殿下金贵之身,便守了几天。”
一百六十、蜜饯配苦药
春日徐徐,薄衫虽薄,心头暖意虽那般盎盛,上官玥眼盯着那药碗,漆黑色的眼眸在璀璨阳色下呈现出一片澄澈琥珀色,她沉默着,纤纤素手一下一下摆弄着那蜜饯,看起来百无聊赖极了。
这世间的聪明人很多都喜欢装傻,司马淳看了上官玥一眼,又坐了一小会,起身告辞,却偏偏在告辞前还喜欢点醒一番道,“大人,按您的聪慧,旁人都能够看出的情义,您真的会看不出吗?”
岑渠至晚方归时,上官玥也并未入睡,温温点起的一盏烛火间,恰逢下人来送了晚间的一碗药汁,岑渠正巧就从下人那里接过了药汁,自己亲手端了去送到上官玥房中。
“喝吧。”
岑渠将一碗药汁推到上官玥面前。
“咦,岑渠你看,看你后面。”
岑渠无奈摇摇头道,“别耍花样,没有外星人没有天外来客没有潘多拉人没有司马淳没有陈邵,现在这个屋子内,只有我和你,你要是不喝,那今晚本王就只能和你同寝而眠了。”
上官玥撇撇嘴道,“早知道不和你说阿凡达的故事了?”
岑渠面染几分笑意,但他动作的坚毅和他的笑意却是形成了分明的对比,岑渠端药碗的那只手不动,仿佛是被钉在了半空,上官玥眼睛上下左右咕噜噜转了一圈,眼看自己实在是逃不过了,再加之自己到底也不是什么小孩子,要治病必定是要喝药的,上官玥可怜兮兮的端过那碗,一下子往自己喉咙里猛灌。
“唔——”
岑渠像变魔法似的,一下子塞了一个蜜枣放到上官玥嘴间。
淡淡的蜜枣香在上官玥嘴间蔓延,上官玥乍苦乍甜,一下子咳嗽起来,咳的连脸都变得通红,岑渠一下子放下那药碗,一下一下抚着上官玥的背脊,岑渠抚背脊的力度极温柔,不一会,上官玥便不咳嗽了,岑渠又细心的端了一碗水给上官玥,上官玥喝下水,便被岑渠强硬要求立马睡觉,钻进了被窝。
“你怎么还不走?”
半响,被窝里咕噜咕噜不动了,上官玥探出半个头,看了看夜半还坐在自己屋内,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岑渠,很是郁闷道。
“不急。”
岑渠坐在那虚晃的烛火下,不知道在翻阅些什么,上官玥离的远,只看见岑渠一遍翻阅的过程中,一边还优哉游哉的在吃着蜜枣。
烛火不可怕,可怕的是岑渠,这么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坐在自己屋内,任凭是谁都不可能睡着,上官玥翻来覆去,干脆不睡了,忽的一下子从床上翻起,岑渠却早有所觉般,瞬间挪到了床边,一只手压住上官玥整个身子,和哄孩子一般哄法道,“睡觉。”
上官玥病体初愈,自然不是这人的对手,一下子又被这人按回了暖和的被窝中,又过了一小会,上官玥又小心翼翼的从被窝里挪出半个头,很是谄媚的问,“殿下,看什么呢?”
岑渠没理,上官玥又一点一点将身体挪的更多出来,更加谄媚道,“殿下,反正我也睡不着,咱们一起看吧。”
岑渠继续不理,上官玥整个身子忽的一下子全拔了出来,整个脸直接扑到了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看为尽。
岑渠一把拎起了上官玥整个身子道,“不就是想看吗?用的着将装的可怜兮兮的吗?”
上官玥被这人一下子全部拎起,习武之人下意识就是有反抗的举动的,左手顿时击出,岑渠右手却也飞快伸出,以掌抵拳,瞬间将上官玥压在了自己腿上,明晃晃的烛火下,两个人便这样,大眼对小眼,各自看见彼此眼里的自己,旖旎成一片情意脉脉。
“咳咳——”
上官玥耳根一红,尴尬到无所适从后,竟然直接打了一个哈欠,口中气息全呼到了岑渠脸上,一股苦药味扑面而来,岑渠一下子被上官玥这没皮没脸的做法给震惊了,华艳的面庞上出现了几分怔怔的表情。
“起来吧。”
岑渠迅速恢复到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起来时顺带敲了一下上官玥额头,上官玥起了身,岑渠又立马抱来一条被子,用眼神示意上官玥自己披上,上官玥只能默默的用被子将自己从上到下裹成一个粽子,坐到了岑渠身畔。
“这是闵中周边地形图?”
很快的,上官玥在看清了岑渠在看什么东西时,迅速眸色一闪,下意识弹起,一把扔掉了披在在身上的那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