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袖月摇摇头,这谢辞言是千绝宫的前辈,也是叛徒,她只说听说过关于他的传闻,却总觉得:谢辞言这样的人,他们一生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正想着,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激动的呼声。
“新来的!”
倚在楼上栏杆边透气的圆脸少年激动道。云棠放下酒坛,精致的脸颊已隐隐泛红,他打了个酒嗝儿,惊觉自己失言:“新来、不不,苏...苏袖月,你怎么也下山了?”
“找你啊。”苏袖月眯起眼睛一笑,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她望了望二楼的招牌,挤眉弄眼道:“云棠啊云棠,花酒好喝吗,嗯?”
“喏,你尝尝。”少年随性地很,根本没觉得苏袖月要怎么怎么样,他扔下酒坛,对方似有默契般接住,小酌一口示意。
“谢啦。”苏袖月拎起酒坛晃了晃,“你一个人?”
云棠的笑意怔了怔,眸子里有些酸涩,“十一兄,他在里面...被姑娘们围着。”
苏袖月轻轻点点头,不再多问,她随手从怀中取了颗落落买的水果糖,扔上去,对云棠说:“下午书院见。”
“好,回见。”少年再次漾起笑意,两颗小虎牙洁白,竟和苏袖月说不出的相像。
他默默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剥开糖纸塞入嘴里,又往花楼的包间里看了一眼,又酸又甜。
......
僻静的小店角落里,苏袖月谨慎地合上了所有窗扇,这才坐下。
桌子上,落落调好的一大碗红糖水正冒着白色的热气,她轻轻推了推,递到苏袖月面前。
“暖暖胃,边喝边听我说。”
苏袖月点头答好,吹了吹热气,抿了几口,很甜,很暖。
胃里每个毛孔都似被愉悦,她惬意地半眯着眸子,双手捧着碗,听一边吃小零食一边讲述的落落告知泠二的情况。
“她失败了。”少女第一句话如是说,毫无意外,勾得苏袖月好奇心更甚了,“那现在呢?”她问。
落落把糖花生抛到嘴里,摇摇头,“泠二师姐她现在...做了辞言公子的贴身丫鬟。”
第51章 姻缘许谁①
苏袖月轻抿碗边, 一口红糖水入喉,有些堵得慌。
“你想的没错, ”落落捻碎花生皮, 漫不经心道:“作为辞言公子的贴身侍女,泠二师姐也会随他来玄山赏月,中秋不是临近了吗?”
“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
苏袖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试探问道:“宣帝竟允许她随侍在谢辞言身边?”
“我也好奇呢。”落落撒了些剥好的花生碎到红糖水碗里, 接着道:“照理说, 泠二师姐那个性格,也不会乖乖留在辞言公子身边, 只可惜...”她摇摇头, “泠二师姐已经和千绝宫失联了。”
苏袖月点头, 捧起碗饮了一口,花生的香味解了甜腻, “谢谢你啊, 落落。”
少女偏头望向窗外, 小声呢喃:“才不是为了你呢。”
苏袖月微怔, 小心问道:“他...师兄还好吗?”
“好得不得了, 不说了。”落落叉开这个话题, 开始赶人,“苏师妹,走吧走吧,晚了就回不去书院了。”
“那行,”苏袖月微微皱眉, “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
“放心吧。”
......
回麓山书院的途中,苏袖月再无心想泠二和谢辞言之间发生了什么,落落的话让她觉得,那个一向话不多,什么都隐忍于心的师兄...似乎并不好。
“苏袖月!”身后忽然传来洪亮的喊声,似乎还隐隐有着笑意。
她敛敛心绪,回头望去。
喝得满面通红的云棠正使劲朝她晃胳膊,他一旁站着前襟微敞,桃花眼轻佻的莫十一。
敢情是这喝花酒二人组。
苏袖月轻笑,倒是厉害,走近的两人显然一身酒味,脸色却相差太多,这据云棠说被姑娘们紧紧缠住的莫十一脸是一点不红。
反倒云棠像是皮薄的人,喝一点就上脸。
“苏袖月,你笑什么?”少年顶着精致的娃娃脸望向她,水润的杏眼有些飘忽。
“别理他,喝醉了。”一旁莫十一微哑着嗓音道,他掐了掐云棠的后颈,语气带着无奈的笑意:“明明不能喝,还偏要学我。”
“那?”苏袖月咽了咽口水,提议道:“扛上去?”
莫十一赞同,“正有此意。”
......
上山的路有些曲折,苏袖月有意无意护着扛在莫十一肩上的少年,生怕他掉了下来。
她的举动难免让莫十一侧目,“新来的,套近乎?”
他口吻不善,苏袖月叹息:“是啊,就不知道套近乎成功没?”
莫十一却是笑了,清清朗朗的,不复轻佻,眉宇间正气荡然:“算是...成功吧,苏袖月?”
“多谢莫兄。”苏袖月回以浅笑。
也许是这小小的插曲,漫长的山路时不时添了几句话语。
多是莫十一问,苏袖月不偏不倚答,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况初相识,她并不想太热切。
行至山门,莫十一忽然道:“阿朔果然没看错人。”
什么意思?是因为自己一路话不多吗?苏袖月不知说什么,被别人夸,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谦虚吧,会被说虚伪,承认吧,会被说不要脸。
果然师兄景一是对的,人帅话不多,就是干,行动胜于一切言语,思及此,她只是抬眸微微一笑,未再言语。
莫十一点点头,“你先去上课吧,我把阿棠送回去。”
“好。”
......
麓山午时的钟声格外慵懒,苏袖月甚至能想象到敲钟人刚刚午休醒来,打着哈欠撞钟的模样。
一路踩着点行至书舍,站着门口,两道目光霎时就望了过来。
讲堂上一身道袍俊逸的少年回首微微一笑,翻开经书的手顿了顿,拂袖示意苏袖月:“请坐。”
“谢谢云先生。”苏袖月先是错愕,而后释然拱手一礼。
该料到的,云笙是祈愿寺的翘楚,被书院请来当讲书并不为奇,若忽略他的年纪的话。
“你去哪里了?”刚一坐下,身旁的慕容朔就不轻不重说道。
他略略收回眸光,故作不在意。
“下山了。”苏袖月就当他不在意,寥寥三字敷衍过去,就认认真真盯着讲堂上的云笙。
“今日...”云笙望了苏袖月一眼,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他搁下经卷,对学子们道:“今日天色正好,不若来一场蹴鞠比赛,如何?”
“真的?”怀疑的呼声代表了众学子的内心,他们可不相信这小正经能放他们出去。
“走罢。”云笙果然说到做到,率先往校场走去,书舍里的人走了大半,剩下苏袖月和慕容朔面面相觑,她首先打破对视道:“慕容兄,走啊。”
“你...真的要去?”少年面色有些迟疑,耳根竟微微泛红。
“难道有假?”苏袖月睁大眼睛望着他,惊呼道:“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慕容朔不自然地低下头,望在苏袖月眼里却成了娇羞,她笑道:“你不会原来是女子吧?哈哈哈。”
“怎么可能?!”少年如沐春风的脸孔微恼,苏袖月一拍掌,无赖道:“开个玩笑,慕容兄,咱可都是纯爷们!”
狠狠拍了拍慕容朔的肩膀,苏袖月偷笑着走在前面,就是要先发制人,让慕容朔彻底打消她是女子的念头。
只是奇怪,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蹴个鞠怎么了?
等到了校场,苏袖月才发现不对劲,学子们今日都是一身白衣,外罩墨衫,许是天热,一个个都把上衣褪至腰间扎紧。
这场景...苏袖月不禁低首,悄然间,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有人贴近耳语道:“这便受不了了?苏...姑娘,那你来书院做什么?倒不如早早离去,整日和一堆男子为伍,不好,不好。”
少年的声音带着玩味,莫名的,苏袖月却听出了里面的认真,她转身,定定望着云笙的眼睛,“我不会离开的。”
“好。”少年瞬间恢复淡漠,“你自己小心点。”
莫名其妙,苏袖月总觉得云笙突然提出来的蹴鞠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可他的态度,又是那样捉摸不定,这一点,倒和慕容朔那小子不谋而合,都把真正心思藏得死死的,只不过一个表面克己冰冷,一个表面皎洁若水,温润如玉。
可说到底,云笙和慕容朔骨子是同一种人,闷骚。
想到此,苏袖月往那群蹴鞠的学子处望去,只见大片光着膀子的少年里,有一个人,衣衫只褪了一半,露出半边肩膀和修长颈瘦的手臂,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慕容朔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苏袖月不禁联系起他先前的扭捏和害羞,莫非他用衣衫挡住的后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的目光随之望过去,却在不经意间,与刚进一球,回眸而望的少年对视。慕容朔眸光微闪,扯了扯后背的薄衫,轻唤道:“苏弟,过来一起。”
“来了。”苏袖月随口应了声,却在这时,学子们脚下踢偏的藤球直朝她面门而来。
“小心!”身后云笙低呼一声,他伸手一揽,顷刻间带着苏袖月飞身后撤,见状,慕容朔藏在手心的轻巧暗器也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