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伤口微臣已经清理过了,确保无毒。之所以发黑,是因为鸟爪中有污物,使得皮肉污秽了。这个虽然清理不干净,但是消过毒也就无妨了。”
“只是伤口存着异色污物,他日愈合好了,会留下一些比较明显的疤痕罢了。”
陈文心点点头。
幸好这伤口是留在胳膊上的,要是留在脸上,京城中不知有多少美人要哭死啊?
陈文心扭头对着陈文义道:“听到没有?吕太医说你要休养一月,他日再遇着事情,不可再逞强出头了。”
忽然又想到,他都伤成这样了,骑马风吹日晒的怎么行?
“你还是跟吕太医他们坐马车去吧,这马也别骑了。”
待吕宗出去以后,陈文义哑然失笑。
“怪道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从前还不信,如今瞧你,和母亲一模一样。”
一样地罗嗦爱管教人。
陈文心瞪他一眼,“听是不听?”
陈文义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打了一个千儿,“谨遵勤嫔娘娘吩咐。”
“余杰,替我照顾好你们将军。他要是擅自骑马了,逞强做什么了,你就来报我。”
陈文心笑眯眯地冲他龇牙,“敢不老实,就写信回京告诉父亲!”
陈文义是最怕陈希亥的,陈希亥一向看不惯他任意妄为的样子,没少教训他。
其实他天不怕地不怕,并不是害怕陈希亥。只不过出于孝道不会去顶撞,不想气坏了他罢了。
这一点陈文心知道。陈文义也知道,她知道。
余杰见着他们兄妹二人关系这样和睦,两个人生的又相似,一般美貌出尘。
这幅画面,看着真叫人不禁跟着笑起来。
陈文心用过了早膳,队伍就重新启程了。原本是一大早就要出发的,皇上为了照顾陈文心的起床时间,便往后推迟了。
当然,除了陈文义猜到了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皇上给的理由是,刚用完早膳就赶路,对于消化无益。众人皆知皇上是对养身很有造诣的,也就信了这话。
这话道理是没错的,只不过并不是皇上真正的理由罢了。
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陈文心在今日的行程中,捂着肚子直犯恶心。
“早知便不用早膳了,肚子里存着食坐车,越发难受。”
皇上见她实在难受,便下令停止了行进,让白露扶着她到外头走动走动。
索性此处是郊区,风景秀丽而人烟稀少,正适合他们停留。
皇上和陈文义等人也下了车,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线,方便做出更好的安排。
永清县离京城太近,这里不是皇上需要停留查探的地方。
皇上命陈文义坐马车行路,他便不再骑马,把外头观察防卫的任务交给了余杰。
余杰是他亲手带上来的士兵,也是他培训的鸟枪队最优秀的士兵。
从永清县一路向南,途经顺天府的霸州、河间,一路平安顺遂。
三月十五,他们终于到达了山东境内,来到了德州南关。
☆、第九十三章 德州
第九十三章 德州
一到山东境内,他们很快就感受到了风土人情的不同。
街上的小贩叫卖得铿镪顿挫,抑扬有声。
陈文心在车里就听见了,“豹子馒头斗傻宝!”
“夫君,你听!”
陈文心掀开车帘的一角,朝外头偷偷地看,一边对皇上道:“你说,这豹子我还知道,斗傻宝是什么东西?”
皇上一开始也没听懂,但他听懂了馒头这两个字。
“应该是,包子、馒头、豆沙包吧?”
陈文心果然找到了那叫卖声的来源,她看见街边一个小贩掀开热气腾腾的蒸屉,里头尽是包子馒头。
“夫君好厉害啊,这都听得出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文心又开始拍马屁了。
皇上很吃她这套,得意地挑了挑眉。
“再听再听!”
马车行过了半条街,陈文心以指掩口,示意皇上听外面的动静。
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声在叫卖着,“耶!易头饼,耶!易头饼!”
陈文心捧腹大笑,仿佛一路行来的舟车劳顿都消失了。
这小贩叫得实在太有趣了。
那个“耶!”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怎么跟前世女孩子拍照喜欢比个剪刀手,然后喊的那个音那么像。
“夫君,听出来了吗?”
皇上皱了皱眉,摇头笑道:“这回我也听不出来了。”
那小贩叫得一般好笑,陈文心笑得才让皇上觉得好笑呢!
陈文心敲了敲车门,车门外坐着李德全和小李子,李德全忙把车门打开一条缝。“老爷夫人什么吩咐?”
皇上道:“你去问问,那粗壮汉子在卖的是什么。”
陈文心形象地补充道:“就是那个耶!易头饼!耶!易头饼!”
李德全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强忍着关上车门,然后低着头无声地张嘴大笑了两秒。
勤嫔娘娘,实在,实在……
太有意思了。
小李子从未见过自己的师父如此失态,他瞪大了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德全把去问粗壮汉子的任务交给了小李子。
小李子年纪尚轻,净身不过几年,嗓音还未变化过大。
像李德全这样年纪较大的太监,声音都十分尖锐,并且会越老越尖锐。
他自己去问容易暴露身份,所以还是让小李子去问比较好。
小李子想了想,皇上是扮作采买的商人出行的,富而不贵。他去问话,派头也不能太大,还是谦和些的好。
他便上前对那粗壮汉子拱手道:“大哥,请问您这卖的是什么?”
陈文心和皇上透过车帘拉开的一道小缝往外看,看到那汉子见小李子上前先是很高兴,大概以为小李子是来买他东西的。
随后小李子对他拱手说了句什么话,那汉子就变了脸色。
“你咋骂人呐你!”
那汉子气势汹汹地指着小李子,又朝马车这边看了一眼。见这几辆马车的派头似乎是富贵人家,也不好得罪。
小李子十分不解,他哪里骂人了?
“大哥……”
旁边卖包子的小贩赶紧打断了他,“这位客人是外乡人吧?听口音像是皇城来的。”
“您就不知道了,咱们德州啊,见面不可称大哥。”
这也奇了。
“请你赐教,这是个什么缘由?”
小李子从袖中拿出一锭银角子,作势要买他的包子。
卖包子的小贩笑眯眯地盯了那银角子一眼,道:“不关是咱们德州,临近许多州市皆是如此。”
“大哥王八二哥龟,就数三哥是好人。”
小李子带着这句里语,并一大包包子,和那粗壮汉子卖的东西回来了。
陈文心反而对那汉子卖什么没那么感兴趣了,她更关心的是那汉子为什么生气了。
小李子就把这句里语重复给她听,“那小贩说了,大哥王八二哥龟,就数三哥是好人。他们这里的风俗,见面要称人三哥,那才是好听话。”
这风俗陈文心闻所未闻,就连皇上都饶有兴致,“那一家子骨肉,又是怎么叫的?”
小李子道:“小的问了,那小贩说,一家子亲生骨肉,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的。”
陈文心笑道:“那这里在家排行老大和老二的,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小李子把一个油纸包伸过来,道:“老爷夫人请看,这就是那粗壮汉子卖的东西。”
他说着打开了油纸包,里面是煎得金黄焦脆的大饼,还冒着热气。
陈文心拈起一块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的,为何叫耶!易头饼?”
小李子笑得古怪。
“这饼子,叫做太阳饼。这汉子粗笨,只管它叫做日头饼。用当地的方言念起来,就成了易头饼了。”
陈文心恍然大悟,“那那个耶是什么意思?”
小李子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回……回夫人,那个耶,是热的意思……”
也就是说,那粗壮汉子喊的不是“耶!易头饼!”,而是“热日头饼”。
陈文心想了想,可能当地方言里所有日的音,都会发成意的音吧?
热念成耶,日念成易。
嗯,应该是这样。
“好了,小李子退下吧。”
皇上实在不忍看小李子憋笑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而陈文心还毫无察觉。
她念起那句日头饼的叫卖词儿……
实在是太好笑了。
噗。
皇上最后还是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
皇上在德州有要事,所以没有知会当地的驿站或是官府,而是自行投宿。
他们这一大群人实在显眼,投宿客栈只怕是住不下,还会引人侧目。
所以事先安排在本地的兵士,租下了一处两进的院落,用来容身。
晚膳是从德州最好的酒楼叫的席面,送回来之后由李德全亲自以银针试毒,又尝过确认无碍,才让皇上他们吃。
皇上和她出门在外用的是自己的碗筷器具,一改宫中的规制,都用白银打造的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