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看着床上熟睡的陈文心,他时刻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也许并没有什么危险,无端把她吵醒了,反倒不美。
今儿做了一日的马车,她想是累得很。外头闹得这样动静,都没能吵醒她。
“皇上。”
李德全的声音在门外轻轻响起:“已经无事了,皇上可要亲自来瞧瞧?”
皇上开门跨出正屋,“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是一只巨大的海东青掉在后院里头了,足足有一个半大孩子那么高。”
竟然是海东青。
海东青是满人崇拜的动物,比雄鹰更为勇猛。半大孩子那么高的海东青,那可是稀罕物。
“可有发现可疑之人?”
“陈将军说,声音是这海东青发出的,并无他人。”
皇上点点头,陈文义的判断应该不会错,那他就放心了。
他吩咐门外的士兵守好屋子,披衣往外走,边走边问道:“那海东青现在在哪里?”
“在正堂关着呢,众位大人都在那看。”
今晚的动静闹得这样大,有防守职责的陈文义和赵天一自不必说,吕宗和王熙、黄机两位大学士也被吵醒了。
已经确认没有危险,皇上的心也放下来了,他失笑道:“也只有你勤主子还能睡得好。”
李德全低头一笑,不敢接话,只替皇上引着路。
正堂中灯火通明,众人正围在当中看什么,一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纷纷转头给皇上请安。
他们一转头,皇上就看见了大堂正中,关在铁笼里的巨型海东青。
陈文义跪地拱手道:“臣护卫失职,惊扰皇上圣驾。”
皇上一看,陈文义的胳膊上有几道爪印划过的血痕。想必是和这海东青搏斗的时候,被它用爪子撕扯的。
寻常的海东青只有人的一半胳膊高,体型虽小,撕咬力可强得很。
一只普通体型的海东青可以抓起一只成年的羚羊,带到半空中再把羚羊摔死,可见其威力。
据李德全回报,陈文义先是只身一人和这只海东青搏斗的,后面士兵们才上去。能够只受这一点伤,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快起,伤得怎么样了?”
皇上上前扶起陈文义,见那伤口深深入肉,流出发褐色的血液。
“吕宗,你还愣着做什么?”
吕宗早就备好了药箱,只是没有皇上的旨意不敢随意为外臣疗伤。听皇上连名带姓叫他,赶紧为陈文义处理伤口。
皇上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这样迂腐!”
吕宗拿纱布的手抖了两抖。
他一边给陈文义清理伤口,一边觑着他的脸。
这陈将军生的端的是好容貌,受点小伤皇上就这样着急了。他生的丑陋,只不过晚了点给陈文义疗伤,就要挨皇上的骂……
天地不仁啊!
吕宗苦着脸,欲哭无泪。
“皇上瞧这海东青,他足上有伤,应该是飞行中体力不支,所以掉到了院子里。”
吕宗一边给陈文义疗伤,陈文义一边和皇上说事情的经过。
皇上围着这只巨型海东青转了一圈,细细地看来。
这样大的海东青,他还是第一次见。
“二位爱卿以为如何?”
这是在问王熙和黄机二位大学士了。
王熙拱手答道:“海东青是祥瑞之召,在皇上离京初夜,突降驿站。臣以为此乃祥瑞之兆,预示皇上此番南巡,必定平平安安。”
黄机也是同样的想法,“臣以为此兽祥瑞,应送回京中,由有司专人加以妥善照管。”
皇上点点头,道:“就按二位爱卿的意思办吧。”
他转头吩咐郑天一:“你把这海东青的伤治好后,就派专人送回京中。”
又对陈文义道:“兰襄捕获此猛禽有功,待回京朕一并封赏。”
众人各自领命,吕宗快手快脚地给陈文义的伤口上了药,又包扎了起来。
这差事算完了。
皇上正要回房歇息,看了一眼陈文义的伤口,对着吕宗骂道:“你这样包扎,叫他晚上怎么脱衣就寝?”
吕宗把陈文义破损的外衣也一并包在纱布里了,当着皇上的面,他总不能把陈文义的衣服脱了来包扎吧?
吕宗满腹的委屈,心中怒骂皇上。
凭什么啊,就因为我丑吗!
我!
我……
“臣再给陈将军包扎一次……”
吕宗扁着嘴道。
☆、第九十二章 伤口
第九十二章 伤口
次日早晨八点,白露掐着怀表叫陈文心起床。
她起身时,皇上半躺在边儿上,捧着一本书看。
她发现了,只要皇上不需要早起上朝的时候,他醒了也会拿本书靠在床上看,等自己一起起身。
真是无声的浪漫。
陈文心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道:“夫君真是勤奋好学,孜孜不倦。”
皇上扫了她一眼,“是啊。朕可不像某人,昨夜驿站都快闹翻天了,她还睡得呼呼的。”
“啊?昨夜驿站出什么事了?”
陈文心完全没有印象,她昨夜睡得极好,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声音打扰了她。
“也没什么,一只巨型海东青跳进院子里来了。”
皇上看着书慢悠悠道,又补充了一句,“兰襄受了伤,不过不是很严重。”
海东青,不就是一种大鸟吗?
吓得她还以为有刺客呢。
慢着,皇上说什么?
“我二哥受伤啦?”
陈文心瞪大了眼睛,连忙从床上跳下去。
皇上无奈地摇头,“你慢些。”
她迅速地洗漱更衣完毕,然后跑出门丢下了一句——
“皇上,我去瞧瞧二哥!”
白露和白霜连忙跟上她。
找到陈文义的时候,他正在前院指挥士兵们装车,看来是要离开明哥驿继续行程了。
陈文心跑上前去,一众士兵见了她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肃立垂目。
“二哥,你伤在哪儿了?”
陈文心面对着他上下打量,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哪里受了伤的样子。
“没什么大碍,叫那海东青在胳膊上挠了一下。”
他对着陈文心宠溺的笑了笑,“别担心,你瞧我不是没事吗?”
陈文心没见过那只所谓的巨型海东青,感受不到它的威力。听陈文义这样说,便以为确实没什么大事。
陈文义把她带进正堂,好让外头的士兵尽快收拾行装。
她要是一直在外头站着,那士兵们都不用做事了。
“外头不比宫里,你就这样大剌剌地跑出来怎么行?”陈文义一皱眉,看着她身后的白露和白霜。
“你们也不劝劝自家主子,由着她任性。”
白露惭愧地低头道:“是奴婢失职。”
皇上都没拦得住她风风火火的脚步,她们两人哪里拦得住她?
陈文心连忙给自己的丫头撑腰,“怪不着她们,谁叫二哥这么不小心受伤了,害我担心?”
陈文义还没开口,他身后的一个士兵道:“娘娘可冤枉将军了,您昨夜没瞧着,那只海东青足足有这么大,这么高……”
那士兵陈文心认得,是陈文义的手下,也是他的心腹,叫做余杰。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双手比划给陈文心看。
那么大啊……
陈文心看他比划就觉得吓人,海东青是一种比鹰还凶猛的猛禽,又是这样大一只,怪不得武艺超群的陈文义会受伤了。
“就你话多。”
陈文义淡淡地往身后一瞥,不满地歪着嘴角。
余杰立马闭上了嘴。
“让我看看伤口!”
她说着就去扯陈文义的袖子,一副非要看到伤口才罢休的样子。
不亲眼看见的话,陈文义只会报喜不报忧。万一他伤得很重,还要硬撑着,真的伤了身子怎么办?
陈文义原是不肯的,谁知这时吕蒙走了进来,说要给他换药。
陈文义怒视吕蒙。
陈文心也不纠缠了,要换药,看你还怎么挡着伤口。
吕蒙看向陈文义,他的表情,怎么这么难看啊……
自己昨天刚惹怒皇上,今天又惹到这位陈将军了?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还让不让丑的人活了!
陈文义无法,只好解开了衣襟,褪下一边胳膊的衣服,露出左上臂的伤口给吕蒙换药。
吕蒙一边换药一边偷偷看边上的陈文心,又不时地看陈文义。
他手上换药的速度急剧加快。
史无前例的快。
苍天呐,他不想跟这两个人站在一起!
把他衬得更丑了!
陈文心看他臂上一道道长长的伤口,伤口发黑,看起来似乎污染了不洁之物。
“吕太医,他这伤要不要紧呢?”
皇上昨天没给他好脸色,今天陈文义也没给他好脸色。难得这位勤嫔娘娘如此温和地和他说话,吕蒙决定多说两句。
“回娘娘,陈将军这伤看着凶险,所幸将军筋骨强壮。又没伤到要害,休养个一月伤口就会完全无恙了。”
“那为何伤口发黑呢?”
陈文心忽然想到,被狗咬了有可能会得狂犬病,被这种猛禽抓伤,会不会也得什么感染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