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要是出去了,岂不显得他们对皇上极其不用心?
还是得待着,待着。
吕宗那头把药片儿化进了清水中,轻轻地用小勺碾碎化开,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只是水变浑浊了些。
再凑近闻闻那味道,的确没有任何的药材。
怪了,这药怎么半点药材味都没有?
再等那火把碗中的水慢慢烧开,空气中的味道,就更加一言难尽了。
他挠了挠头,不解其意。
这不像药的药,真的能给人吃吗?
尤其那要吃药的人,还是皇上……
“不好,你们看!”
有人忽然大叫一声,“这药有毒!”
一众太医都把头凑过去看。
原来是一个太医把银针插进了药片化成的水中,过了好一会儿拔出一看,雪白的银针微微发青。
吕宗眉头一皱,众人已经炸开了锅。
“洋人的身体和咱们的身体哪能一样?他们能吃毒,咱们未必能吃哩!”
“这还了得?一定是洋鬼子觊觎我大清国祚,要在其中下毒害死皇上!”
“就是,什么金鸡纳霜,等着纳鞋底子吧!”
吕宗虽然也不信西药,但他相信陈文心,她能说出金鸡纳霜治愈疟疾之事,一定有她的道理。
“都别吵了!”
“能不能治,试试就知道了!”
他让士兵抬来两个患病最重的人,将药片喂两人服下。
两人面色紫僵连开口的力气的都没有了,吕宗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一众太医下意识捂住了口鼻。
在他们眼中,传染的疾病都是口鼻传染的。
见两个士兵服下了药,吕宗对照顾他们的人到:“好生照顾他们,本官每隔两个时辰就要看看他们的情况。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即刻来报。”
照顾的人应了,正要命人把两个士兵抬下去,吕宗忽又拦住了他。
“罢了,就放在这个帐子里,本官亲自照料他们。”
他实在等不及了,一定要亲眼看见这药到底有没有效果,才能在第一时间决定要不要给皇上服食。
毕竟,皇上的身体已经……
假如此药无效,那他就真的束手无策了。
帐门忽然被掀开,门外走进来一位旗装女子,竟是大格格。
“吕太医,听说金鸡纳霜到了?是真的吗?”
众太医面露犹豫之色。
“怎么了?那药有什么不对吗?”
大格格察觉到他们神色不对劲,连忙询问。
众太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吕宗道:“公主,此药非我大清之药。能治得好洋人,未必能治得好咱们大清的人。这里头……一点儿药味都没有。”
没有药味?
那还能叫药吗?
大格格这些日子常常在皇上身边照顾着,她毕竟是女子又是晚辈,照顾起人来更为细心。
皇上见她在身旁,总是想起陈文心来,时不时就和她聊起来。
有时说,她就是不爱穿旗装,不过穿起汉服来,倒是比中规中矩的旗装更好看。
有时说,她最心疼你们这些孩子,也难怪你们这些孩子,都把她看得那么重。
有时说,她肚子里的小阿哥也不知何时能出生,不知朕能不能亲眼看见。
还有的时候,他陷入病痛糊涂之中,会呢喃着——
告诉她,朕对不起她。
眼看着皇上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落,大格格在他面前,只能不断地安慰鼓励。
“皇阿玛年轻力壮,有诸天神佛菩萨保佑,一定会逢凶化吉。”
“皇阿玛,那个金鸡纳霜就快送到了,您撑住了,那个药一定能治好您。”
“皇阿玛,您别睡着。”
……
大格格不禁哽咽,“吕太医,怎么会没有药味呢?皇额娘传来的信里不是说了吗?这个一定能治好皇阿玛的病的!”
吕宗的目光朝一旁看去,那里的两张小床上,躺着两个面色紫僵的士兵。
“已经把药给他们服下了,如果有效,就给皇上服用。”
大格格一着急,待要说什么,只听到帐门哗然一声响,恭亲王和裕亲王等都进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药到了吗?怎么还不给皇上送去?”
恭亲王看了一眼大格格,只见她眼眶含泪,心道不好。
“这药有什么问题?”
前头一个太医把发青的银针送了上去,“二位王爷瞧瞧,这药里有毒,如何能给皇上吃?”
乌青色的针尖令人心颤。
“毒药?不可能!皇贵妃的信中说了,这药能治疟疾!”
吕宗道:“二位王爷稍安勿躁,已经给两个患病的士兵服药了,如果有效,就可以给皇上服用。”
如果无效……
裕亲王朝那两个士兵看了一眼,见他们躺在那里动弹不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皱了皱眉头。
“这哪行?他们病得这么严重,便是神药,也没有这么快就能好的。再找两个病得轻的士兵,再两个病得不轻不重的士兵,一起服药!”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裕亲王一语点醒了诸位太医,其中一人自告奋勇,“下官这就去找这样的士兵!”
说着忙不迭带着人朝账外走去。
他主要是不想在帐子里,面对恭亲王和裕亲王的威压。
果然,两位王爷说着说着,直接上手拿起了药片儿。
“这什么药,稀奇古怪!”
恭亲王皱起眉头嘟囔着,裕亲王也摸不着头脑。
他们两对于药理不通,不像皇上文武全才,就连医药上也有所涉猎。
大格格道:“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皇阿玛的精神还好些,要不我把这个药拿给皇阿玛瞧瞧?”
她看了看两位王爷,又看向吕宗。
后者点了点头,“让皇上看看也好。”
就算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也能给他一些希望,以防认为自己必死无疑而意志消沉。
很多时候,病患的心情才是最后关头的决定性因素。
大格格拿起一瓶药,朝着两位王爷告辞,走出了帐子。
裕亲王一挥手,一众太医识趣地退下,只留下吕宗和两个王爷在帐子里。
两人面色不善,盯着吕宗,而吕宗早已习以为常。
“二位王爷有什么话就说罢,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一屁股坐在了后头的椅子上,也顾不得两个王爷还站着。
他实在是太累了。
“吕太医,你老实说,这金鸡纳霜能治愈皇上的胜算,有几成?”
吕宗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几成?二位王爷问我几成?我问谁去?!”
这药他见都没见过,也分析不出里头到底有什么成分,如何判断有几成把握?
唯一让他克制住把这些小白药片儿丢出去的信念,就是陈文心的话。
他们一同南巡、出关,在宫中又是他一直照顾陈文心的脉象。
出于对她的了解和信任,吕宗才愿意让士兵来服药尝试。
否则……
大格格的脚步声在账外响起,匆匆忙忙,隐约听得佩环郎当之声。
她慌不择路地奔进来,扶着帐门气喘吁吁。
“不好了,阿玛,吕太医,你们快去看看,皇阿玛把药片吞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是好了还是没好?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是好了还是没好?
三人飞奔向皇上的大帐,只见帐内围着好几个奴才在皇上床前。
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众人都纷纷让开一条道。
皇上躺在床上,轻轻地咳嗽着,似乎吃药太急噎到了,面色有些潮红。
“皇上,那个药……臣还没有检查好,你怎么能吃了呢?”
吕宗上前为皇上诊脉,恭亲王怒目圆睁看着伺候皇上的奴才,“你们都是死的吗?就看着皇上把药吞了下去?”
奴才们瑟缩向后,大格格站了出来。
“阿玛别怪他们,都是我不好。方才我把那药拿去给皇阿玛过目,皇阿玛凑到眼前看了看,问我那是不是就是皇额娘说的金鸡纳霜。”
她哽咽了一下。
“没想到我一点头,皇阿玛就送进口中吞了。奴才们想拦着,又敢掰皇阿玛的嘴不成?”
大格格这种替奴才开罪的脾气,一看就是跟陈文心学的。
陈文心从来不会拿奴才撒气,有错就罚,没错也绝不会让他们背着。
恭亲王哼了一声,“你们不敢,本王敢!”
说着就朝皇上凑过去,皇上突然扭过头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敢?”
恭亲王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很快放了下来。
皇上冷声道:“朕病了,你们就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常宁,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恭亲王的胆子本来就大,不过这普天下,他也就怕一个人。
那就是皇上。
在裕亲王面前,他都不带这样怕的。
吕宗总算把手放开,面色稍稍松缓了些。
“这药应该不至于有毒,皇上的脉象暂时还没什么变化,方才那两个服药的士兵也没什么变化。”
目前来看,没变化已经是最好的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