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心霍然从金座上起身。
“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斩首示众!”
高大威武的侍卫冲进殿来,一把抓住那个大臣,动作快得人们尚未看清,人已经被抓出去了。
“本宫最后再问一遍,还有人反对本宫主持朝政么?”
这下无人敢开口,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唯恐被误杀。
索额图咬紧了牙,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这样摆布,实在是颜面无光。
他很想做些什么,此刻身体却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他不敢赌。
不敢赌陈文心到底有多决绝,多无情。
万一她真的丝毫不顾惜赫舍里一族,万一她真的一时气愤,万一她把自己也拖出去砍了……
一旦赌错,那可就是一条命。
索额图闭紧了嘴巴。
静默了许久,陈文心又端起了茶盏,轻啜一口。
茶香四溢,叫某些人不禁想到了,跪在翊坤宫外时闻到的奶茶香、栗子香、小厨房做晚膳的香气……
“既然各位大人都没有异议,那么从今日起,每日早朝本宫都会主持。不过有一条,本宫的身子你们大概也清楚,不消多少时日就要临产。”
她慢悠悠道:“这临产的妇人是夜不能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最关键的是啊,脾气还容易暴躁。所以本宫不会给你们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来讨论,最多一个时辰,必须散朝。”
什么什么?
一个时辰?
皇上在的时候,也不敢说每日的事宜一个时辰就解决呢!
何况现在是皇上病危、粮草不足、战事未歇……等等,事务繁多,如何解决得完?
有人就提出了异议,陈文心一眼扫过去,皮笑肉不笑。
“那本宫就管不得了,有些事,本宫决定了诸位大臣就不需要再议了。有些事,非要跟本宫唱反调的,就休怪本宫无情直接将你请出乾清宫了。”
众臣哗然!
这话说得何其霸道!
想皇上在时,也不敢说话这么不客气啊!
陈文心不耐烦地一挥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本宫又不是皇上,何来面面俱到?只能将危机之事提高效率,尽可能减少错误,要是有什么烂摊子,等皇上回来解决就是!”
她还有半句未尽的话。
要是皇上回不来,留给新君解决就是。
这些大臣们一贯是欺软怕硬,起先欺负陈文心是个女子,连敬重都忘了。
后来看到她真的敢杀人,就妥协不敢做声了。
再到她话语铮铮丝毫不惧,便越发不敢反驳。
“好了,现在把今日的要紧事、值得商议之事报上来,其余不要紧的,仍是按照惯例,由陈老大人和纳兰大人决定。”
呦呵!
这是直接架空他们的议政权了?
最生气的无疑是索额图,以他的地位,在朝堂上说句话,旁人还是要听的。
现在陈文心直接来了句按照惯例的话,活生生让他无从置喙。
真是可气!
“白露,去把本宫的凤印取来。今后朝中一应大事,没有本宫的凤印加盖,一律不许决议!”
霸道,她就霸道了,怎么着?
谁不服气,要比比乾清宫的侍卫到底听谁的话吗?
还是比比京中那些绿营兵,到底是不是吃素的?
她心里清楚的很,手握兵权才是硬道理,其他都是废话。
索额图一干人习惯了陈希亥的讲理,也欺负惯了陈希亥的讲理,乍一碰到她这个不讲理的,就败下来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索额图也有今天!
陈文心怎么想,怎么觉得痛快。
果然,有了她的主持,很多事情一下子变得简单了起来。
索额图等人也不敢捣乱了,陈希亥一党的人腰杆也直了,是非对错一下子就说明白了。
最后把问题都确定下来了,拟定好旨意,加盖凤印。
陈文心一掏怀表,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她心情大好,看着底下一众朝臣,目露赞许之意。
“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今日的大事就都议定了。诸位大人瞧瞧?其实你们还是很有效率的,就是缺个督促你们的人。本宫只好主动担起这个责任,免得诸位大人到时受皇上责罚。”
这话说得,好像不是她暴力威胁,他们才肯就范,倒像是他们求着她来主持朝政了。
前头一番威吓胁迫,陈文心见好就收。
先礼后兵这回事在这里行不通,没关系,她可有先兵后礼。
先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陈文心自在道:“想必诸位大人都听说了,从法国送来的药物已经快马加鞭送往前线。皇上的病很快就能治愈,到时候亲率大军回京,诸位大人就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众臣一时没听懂,她说的好奇心是什么?
哦,是密诏——
“本宫允诺诸位,七日之内,如果传来皇上病情好转的消息,密诏一事就再也不提。如果七日之后,皇上仍是无法好转,那本宫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自取出密诏公布天下。”
众人皆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尤其是索额图,一张肿胀的脸尚未恢复完全,配上这样的神情十分滑稽可笑。
怎么回事?
他们辛辛苦苦在翊坤宫外跪了两日,餐风露宿日晒雨淋的,就是为了让陈文心把密诏公布出来。
结果他们现在退缩了,陈文心反而主动要公布密诏了?
这叫个什么事嘛!
有人不禁怀疑,“皇贵妃娘娘,这密诏可就只有您一人知道,这是真是假……”
陈文心一个眼神扫过去,那人瞬间闭上了嘴。
“诸位请放心,中秋家宴之上,本宫和后宫众嫔妃都说过了,想必诸位大臣也都有所听闻。那道密诏藏在一个寻常人去不了的地方,本宫也只是知道地方,从未触碰过。”
“这一点,到时候如果本宫要公布密诏,会带领诸位大臣同去。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那道密诏不仅是本宫,谁都接触不到。”
放在乾清宫正中间的正大光明匾额,高不可攀,谁想要够到,都得拿梯子爬墙的,旁人很快就能发现。
而这些大臣们日日来此朝会,怎么也不会想到,那道密诏实际上就在他们面前。
看得见,摸不着。
陈文心不禁一笑。
“不过,怕是诸位大人没这福气从本宫这里知道密诏的内容了。金鸡纳霜,一定能够治愈皇上。”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皇上一定熬得住,熬到药品送去的时候。
哪怕这些大臣们都不相信洋人的水平,陈文心却知道,这个时代的西洋,已经有很多东西比大清先进了。
不但是枪支弹药,不但是金鸡纳霜。
以天朝上国之名自以为是,这才是狭隘和愚昧。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药有毒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这药有毒
前线军帐之中,一路快马加鞭送去金鸡纳霜的士兵,浑身是血。
有眼尖的人看出来了,那并不是他身上的血,而是汗血宝马身上流出的血汗。
这样不眠不休地从南到北,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若不是汗血宝马,其他的马儿早就累垮了。
马上的士兵也累垮了。
军中的士兵将他扶下去休息,又将药品送到大帐旁的一个帐子里。
那里头,吕宗和一众太医,翘首以盼许久。
“来了?”
“来了来了!”
士兵们扛着大木箱子进来,吕宗一眼看见上头的汉文字写的金鸡纳霜,几乎喜极而泣。
这和陈文心所说的,是一模一样的字!
“快快快,打开箱子来检查一番!”
箱子里头是一个个油纸包的小方盒,再打开里头,是一瓶瓶的药片儿。
吕宗先打开了一瓶,将里头的药片捏了一片在手中,细细地检查。
其他的太医也如法炮制,纷纷观察起这种传闻能资料疟疾的神药,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做的。
可是闻来看去,掰开碾碎,都探查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吕宗往后一转,大声呼喝着底下人,“快,准备白瓷碗,干净的水,油灯……”
有些药得化在水里检查,有些药还得用银针检查,还有的药得加热之后检查。
众太医手忙脚乱,用尽各种方法来探查此药,最后都是徒劳无功。
有人连连摇头,“洋鬼子的东西怕是不成,这里头都是些什么?哪有药材的味道,刺鼻得很。”
医家讲究望闻问切,鼻子最是灵敏,一闻到这药片的味道就觉得不对。
——他们从未接触过西药,以中医学的理念来看,这金鸡纳霜的确荒唐得很。
有人便附和,“是啊,这东西怎么敢给人吃?依我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
吕宗不耐烦地一挥袖子,“别吵吵,不想看就出去。”
众人暗暗咋舌。
吕院判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皇上这病再不好,只怕他们还没被治一个昏庸无能的罪,就先被吕宗收拾了。
这个时候能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