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是专门研究过这个的,否则他也很难做皇上的贴身太监。
这银镯子上的淡淡青色,必定是白露刚才倒药罐子里的药时,不小心溅到镯子上产生的。
皇上拿过桌上的帕子,往她镯子上那块淡青色的痕迹轻轻一抹。
素白的帕子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银镯子还是呈现着淡淡青色。
皇上冷眼看向小杜子,小杜子被皇上的眼神吓到,慌忙跪地求饶。
他站得远,不知道皇上抓住白露的手臂,打的是什么官司。
白露忙取来银针,将针探入她倒在琉璃小碗里的药汁,静待片刻,将拿银针取出。
专门用来测毒的银针,比起那个银镯子来效果更加明显。
那针头上,赫然泛着青色!
小杜子见着白露取来银针,已经吓得瞠目结舌了。
这会子见银针起了效果,两条腿发抖得难以自控,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闭嘴。”
皇上厌烦那扑通扑通的磕头声,压低了声音,严厉道:“到外头来说话,别打扰勤嫔娘娘歇息。”
白露把那食盒,并那一碗已经倒在碗里的药,和那根银针都拿出去。
李德全在外面伺候,一见皇上铁青着脸出来,白露也面色难看地端着食盒,就明白了什么。
再看那小杜子惊慌失措,磕头如捣蒜,就更加确定了。
白露把那根银针递给李德全,他对于验毒更为老练,想来不会弄错。
李德全只看了那银针一眼,便道:“哎呀,有毒!”
李德全都这样说了,看来是绝不会有假的。
皇上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小杜子,“好,你很好。当着朕的面你都敢给勤嫔下毒,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小杜子面色苍白,冷汗从面上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皇上,奴才不知那是毒药,奴才实在不知啊!”
他不住地用手背抹汗,那汗水如雨,怎么也抹不完。
“你不知道?”
皇上冷笑道:“不知道你就不会双手发抖,在翊坤宫里,反而把罐子里的药溢到罐子边沿上。”
李德全把那药罐子端到小杜子面前,让他看罐子边沿的痕迹。
“这些水渍都是新鲜的,说明你在翊坤宫里端的不稳。若说你手脚粗笨,这一路从御药房走过来,倒是没有旧的水渍留在罐子上。”
李德全叱道:“皇上已经亲自查明,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吗?”
那小杜子的手果然抖得和筛糠似的,可见这小子沉不住气,一害怕就双手发抖。
这样没用的奴才,谁会派他来下毒呢?
小杜子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他急道:“奴才是被迫的,奴才不得不这么做……皇上饶命,饶命啊!”
这小杜子半天话也说不清,李德全见皇上不耐,怒斥道:“还不快从实招来,是谁让你下毒的!”
小杜子左顾右盼,只见殿中只有李德全和白露,多一个人也没有。
“回皇上,是佟贵妃娘娘命奴才做的,奴才的干爹是御药房总管杜四儿杜公公,杜公公的干娘是佟贵妃身边的大嬷嬷!”
通过杜四儿和大嬷嬷,佟贵妃和小杜子建立起了确切的联系。
小杜子招认得这么痛快,皇上反而有些起疑心。
佟贵妃不像是这种会给自己留下确切把柄的人,她最在乎的是名声,也最不敢出错。
她知道皇上并不宠爱她,她要想当皇后,只能在皇上面前博贤良名儿。
她如何敢,敢支使小太监在自己面前下毒给陈文心?
皇上将信将疑,皱紧了眉头。
幸而这小太监不算老辣,露出了些许破绽,幸而白露戴了白银镯子。
否则这碗药就要进了陈文心的口,她本就染病,再喝上这么一碗毒药,也不知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先是宜嫔的药被人加重了麝香,导致她终生不孕。
再是陈文心染病,有人在她治病的药里添了毒药。
此风气若不清肃,后宫将会永无宁日。
他想着宜嫔的事情中被关到大理寺的海宏,那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重刑之下什么都说了。
皇上对外封锁了这个消息,只当海宏嘴硬,抵死不肯招认是何人指使的他。
他这边不出问题,玉常在那边,才会安心做她的宠妃。
而小杜子招供出了佟贵妃。
皇上叹了一口气,宫里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再等些时日,他会一并肃清。
“把这东西送到慎刑司去,严加审问。好生看管,不可叫他寻了短见。”
只要那事一了,他就可以动手了。
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陈文心的病。
“回皇上。”
小李子进来,见着殿中的场景有些吃惊。
“吕太医到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症下毒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症下毒
吕宗进去的时候,小杜子两脚瘫软地被几个侍卫架出了翊坤宫。
他进去见着皇上,才知道了小杜子下毒的事情。
“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药罐子里,会是什么毒药?”
皇上皱紧了眉头,“以后勤嫔的脉,都由吕宗担着。所有药材,统统拿到翊坤宫里来煎,白露看着。”
李德全并吕宗和白露两个都点头称是。
“皇上,这罐子里并没有其他药物的残渣。”
吕宗用一根银挑子在罐中仔细翻着药渣,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又把药渣倒到了药罐盖子上。
他把每一根药材都分开来捡视,并没有看到什么与药方子上有出入的药物。
李德全道:“刚才小杜子已经承认了,就算银针检测有误,小杜子总不会无罪自认有罪吧?”
吕宗将那根银针拿起细看,又将那只琉璃小碗抬起,细看药汁的色泽。
这琉璃是无色透明的,看起来格外地清楚。
他将那药汁凑到唇边,缓缓地扇起气味来闻。最后又尝了一点,快速地扭过了头。
他背对着皇上,把口中的药汁吐到了帕子上。
“微臣失礼了。”
吕宗转过头来,对皇上拱手告罪。
“无妨,你但说便是。”
皇上心有牵挂,也顾不上嫌弃吕宗了。
“勤嫔娘娘的药里,确实被下了毒,不过是淬炼过的毒粉。化进药里就看不见了,所以臣方才没找到药渣。”
“这药也不算稀罕,不过是民间盗匪常用的,一种叫做蒙汗药的药粉。”
皇上皱眉道:“怎么会是蒙汗药?”
不论是佟贵妃还是谁,冒这么大的风险给陈文心下药,只下个蒙汗药算什么?
吕宗拱手道:“皇上,这蒙汗药对于寻常青壮而言,不过是昏迷一日的事儿罢了。但对于柔软女子而言,起码是两三日精神恍惚,昏昏欲睡。”
“勤嫔娘娘如今尚未醒来,若是吃下这蒙汗药,只怕是再也醒不来了……”
“混账!”
皇上一拍桌子,大发雷霆,“好生恶毒的伎俩,区区蒙汗药,对旁人而言不妨事,对勤嫔而言可就是必死无疑的毒药。”
这下药之人必然在宫中耳目众多,能知道陈文心现在的情况,是醒来或是还在昏迷。
翊坤宫的宫人都未必知道的清楚,除了白露一个以外没有旁人在正殿里头伺候。
这样的手笔,的确像是出自佟贵妃。
旁人都没有这么长的触手。
“皇上,再过一刻钟勤嫔娘娘还是没醒的话,请恕臣不敬。”
他从药匣子里取出一套针具,道:“臣要以金针刺穴之法,强迫勤嫔娘娘苏醒。”
金针刺穴,要在手脚多处大穴,扎上大大小小的数十只金针。
有的细若发丝,有的粗如一支小剑。
皇上是被扎过的,他知道最粗的金针,因为粗砺要慢慢扎进皮肤里那种钝痛感。
她是最怕疼的,从前常常在侍寝过后,和他抱怨身子被他弄疼了。
又是娇怯又是害羞的模样,叫人爱不释手。
皇上点点头,“朕把她交给你了,务必让她恢复以往的康健。”
见皇上同意了,白露从袖中掏出一只怀表,这是她和陈文心学来的习惯。
“奴婢这里记着时辰,若是一刻钟主子还不醒,再请太医进去。”
说罢她行了一个礼,便往内室走去。
她扭过头那刻,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显得十分焦急。
才不是急陈文心的病,而是急吕宗所说的金针刺穴!
主子那么怕疼,那针一扎下去,准要露馅。
这吕太医也是入戏太深,好端端的,和皇上提什么金针刺穴啊!
主子还不就是嫌不够逼真,想多晕一会儿吗?
这下不行了,她要赶紧去提醒主子,一定要在吕宗给她扎针之前找时间醒来。
她的脚尖踢着裙子,一步一步轻声又快速,饶过了屏风,在她的床前弯腰下去撩起帘子。
“主子,主子。”
她用气流的声音在陈文心耳边呼唤,“就我一个人。”
只见绣床上安睡的陈文心睁开了一边眼睛,确认只有白露一个人后,又睁开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