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儿仰着头,对着杂耍的大孩子奶声问道:“还表演吗?”
那孩子倒也没有细究,片刻点头:“还没有赚到钱呢,若再没有人,我就要回家挨板子了。”
此刻,桂林的豪气又爆发了:“那怕什么。只要表演的精彩,以后要我牵线进宫表演都行。”
杂耍的孩子一愣,不敢相信的望着我和桂林一身粗布的妇人,频频摇头:“怎么大人喜欢说话,小孩子却纯真的可爱呢。”
桂林扶额,也不知道怎么辩驳,细声说:“茜娘,好像被人鄙视了。”
我抿了抿唇,点点头:“看吧,别说话了。”
别看戏耍者身形瘦小,却是真真的内有乾坤。
忆儿看了,连连生惊喜:“娘啊,他会飞啊。”
其实哪里是真飞,不过就是走钢丝的活。但就那份稳健,气定也是很难得的。我由衷得为他鼓掌。
他一个翻身,头顶花盘,丝毫不动摇得站定在我们面前。
桂林激动得说不出话,此时虎哥已经围着杂耍的孩子要学功夫了。
“桂林,你觉得这个少年当元宝和忆儿的师傅如何?”我侧首对着桂林微笑。
“师傅……茜娘,你真打算让忆儿习武吗?我看他好像没有你的天赋,到你比较像他爹,做个书生很不错了。”桂林着重强调了他爹两个字。
我眼瞅着忆儿和虎哥围着那少年团团转:“强身健体,总是不会错的。越是羸弱,便越要战胜病痛。”
忆儿有哮喘……我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后天,而在这个破旧的时代,哮喘可以分分钟要一个孩子的性命。忆儿心情起伏不大,许久我都没有发现。直到有一次,忆儿和虎哥出门爬山,回来夜里就发了虚汗,我才知道,他早前竟然有过抽搐。
杨大夫迟迟不出现,我又不放心让别的大夫见到忆儿,长久无法,只能自作得了此病,让大夫替我政治。可我终究是个成人的身体,有些药我也不敢给忆儿吃。
桂林推推我:“我想两个孩子好像都挺崇拜他的。但是……忆儿,你不怕他的外貌泄露出去,崔家来抢人吗?”
我岂能没有这层顾虑,随即收了心思:“罢了。”
话毕,桂林有些惋惜得丢给少年一锭白银:“你的表演,值得这个赏赐。”
少年不解:“你确定都给我?”
桂林闻声,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会真当我是穷妇吧?我可是王大商人的妻子,这点银子,小意思。收着吧。”
少年嘴巴长得可以塞下一个拳头:“王大商人?那个贩卖波斯香料的商人,王元宝?”
忆儿赶忙点点头:“嗯嗯,那是我姨夫,可有钱了!”
虎哥不甘示弱,赶忙附和:“那是我爹!”
忆儿贼贼笑:“你不是从来不叫元宝爹吗?”
虎哥通红着脸,低头道:“不叫是不叫,可他确实是我爹。”
话音落,忆儿有些红眼,却主动去牵虎哥的手:“元宝很关心你的。你看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我爹。”
少年闻声,俯视着虎哥和忆儿:“至少你们有双亲在身边,而我,我连我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我心中也是说不清楚的滋味,到没有留意忆儿擦眼的动作。
桂林招过手:“行了,你爹应该也回去。咱们往回走,看看有什么东西好买的吧。”
忆儿乖乖走到我的身边,咧开嘴一笑:“娘亲,忆儿刚刚看到你笑了。忆儿也学这个,逗母亲笑好嘛?”
我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暖暖的心窝特别满足:“只要忆儿乖乖的,娘亲就很开心了。”
桂林受不了,牵着虎哥:“行了,别说的那么肉麻了,叫我一身鸡皮疙瘩掉地了。”
虎哥和忆儿同步而行,我跟在忆儿左手边,桂林跟在虎哥右手边。
突然有个人路过我的身边,猛撞了一下,我猝不及防,牵着忆儿的手被松开。
虎哥还来不及拉住忆儿,孩子就被陌生人抱起:“应该是他不会错。”
桂林恍恍惚惚,回过神立马拦住来人:“光天化日就抢孩子,真不怕死吗?”
来人眼眸阴沉:“死?怕是我的命还用不着你们决定生死。”
忆儿愤怒挣扎,白嫩的手腕已经被掐红:“放开我,娘亲,娘亲。”
我脑袋被撞的嗡嗡直响,却还是有几分清醒。随即纽板着手骨,偷偷抽出袖中的匕首。
可就在那一瞬间,刚刚杂耍的少年,托着花盘,狠狠砸向那个男子。
男子本能的松开手档飞来的横物,却是松开了忆儿。
我一个翻身,稳稳接住他。
忆儿不敢哭,不敢叫,紧紧搂着我的脖子,低低喊:“娘。”
虎哥反应过来后就一直在踢打来者,桂林也是用着软绵绵的花拳砸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彼时,一排排的钟声依次响起,沿着长长的城墙道,百官齐刷刷涌出来。
男子趁乱混在人迹里。
桂林早就没有了力气,搂着虎哥:“茜娘,这个人谁啊?”
我苍白的脸,吐气如云:“如果我也能知道就好。”
明明是代表着新一年欢庆的鼓声,却叫我听着很是刺耳:“崔家,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
忆儿趴在我的怀里,低低呜呜的抽泣着。
虎哥摸着他的头,难得细声细气得劝慰:“放心吧,以后我学会武艺,保护你。”
忆儿湿漉漉得大眼,圆圆得瞪着我:“娘,我要学武!”
那股坚定,是当年我向国公爷祈求的神情吧。
我慈爱的揉着他的发丝:“忆儿,你知道,你体质不行。可能连不了几天,就会发病。”
忆儿摆摆头:“忆儿不管,忆儿只想有能力,保护娘,保护自己。”
桂林拍拍我的肩膀:“兴许杨大夫真有办法。茜娘,万事做事开头难。我看忆儿,一定能行的。”
虎哥也附和着:“是啊,忆儿聪明,一定会练成武林高手的。
第十八章 教
洛阳城从来不缺话题。
可就这个年关,普天哀痛,人人口中都叹无数的惋惜。
因圣上身体不适,大唐境内寥寥数月竟曝出四十多处地闹雪灾饥荒。钦天监更将妖气冲犯帝星的谣言传出,彼时所有人都知道了女主武氏的语言。
有个一个指风向,就好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千千万万的指责都同仇敌忾得加放到了这个“武”字上。
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康王的罪责,就连圣上都忘了。
……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底牌。”桂林隐隐发狠得握着桌壁,暗暗道出。
王元宝没有说话,只默默看着我:“你相信那武氏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我低垂着眼,即便外界再怎么传武氏家族要灭亡的消息,我都能气定神怡。这便是知道历史真相的好处,而最好的地方正是圣上的长情。
唯独康王,这个老狐狸,我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竟然在悄无声息之间笼络了所有东宫的朝臣。
魏王……又是在什么时候被鞍上了这搓使兄弟谋反的罪名呢?到底是太子所为,还是圣上有意而为之?一笔笔帝王心,真叫人不敢往深处想。
我叹出一气:“不用过多关注这个谣言。要知道,他们这么做已是伤敌一百,自损三千了。为何而亡?还不是因本身能力不够?”
“茜娘,你总是和别人想得不一样。”桂林暗自回味我说的话,随即又道:“元宝,你不是说朝中有大臣自来看不上太子的品行吗?”
“这没什么稀奇的。就是圣上,还有魏征大人一直忠言进谏。”王元宝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我不同他们,我虽然不看好李治,但是知道历史上武氏也是借李治的力量才能名正言顺的掌握朝政,自然,我不能让武氏和李治闹翻。
思来想去,我总觉得这中间似乎跳过什么东西。
“对了,你们那天碰到的人让画师做丹青了吗?”王元宝郑重得对着桂林问道。
桂林眼珠一转,嘴角微翘,想了一会儿:“描述的太大众了,茫茫人海,根本就找不到。而且,他既然逃走了,就肯定会刻意躲避我们的搜寻啊?”
我双颊微红,似笑道:“他既然能认识忆儿,必定对崔家的事情极其熟悉。”
王元宝的脸部肌肉顿时僵住,喃喃道:“他认出忆儿了?”
我点点头:“能过这么久崔家还一直没有个动静,看来那个人的心并不向着崔家。”
“那这件事就先搁置了吗?”桂林支着脑袋问我。
我看着外头又下起了豆大的雪花:“这种躲藏的日子也不是办法,我要加快脚步了。王元宝,我给你的琉璃制作法子研制出来没?”
“总是差一点。能结晶了,可总是做不成连块的。”王元宝低头轻抿着茶水,频频摇头。
我心下黯然,桂林却对着我鼓励道:“你若只是为了求见圣上完全可以让元宝帮忙啊?”